《伤怀》
回到忆往镇经商之前,我常年混迹于城市的边缘人群中,跟他们对话,写下他们的故事,供稿给一个亚文化平台。这个职业往高了说,是在捕捉时代的侧影;往低了说,就是满足大众的猎奇心。
“我不怕人骂我,倒是怕有人喜欢我,这感觉说不清。我觉得,喜欢我的人都很可怜。”
“哭一哭就行了,别跟生活较真。”
我又说:“不值得,你这样只会让人笑话。”
我还说:“你的过去不会改变,活着不是为了跟过去作对。”
“我们都经历过挣扎,可方向并没有因此扭转。”
《临终关怀》
梅可在我身后冷笑着说,赶紧跳下去吧,我要是死了,她挖个坑立马埋了我。何平带着他怀孕的老婆也走过来说,跳吧,跳吧,一跳解千愁,说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跳。
那会儿我才了然,所谓烟火气,就是通过比自身不幸者的坚韧来安慰自己过得并不差,这压根不是勇气,这是诡论。当时我就决定要自杀,要死得干脆,绝不给别人烟火般的照耀,一点都不行。
《荒服》
当我在刑警的注视下光着身子蛙跳的时候,就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因为有时间。时间不会解决问题,但会让问题过去。
怀疑一切人类,甚至怀疑世界的真假。
反正就是对生活失去了真实感,生命不咋鲜活了。
我不想说为了什么什么而付出了青春这种屁话,其实就算不为了什么,青春也留不住。就是快出来的那段时间,我开始惶恐,不知道出去该怎么生活,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我看着电脑上的K线图,太阳穴突突往外蹦,实在是搞不懂这世界,怎么赚钱赔钱在一瞬间就完事了,连个水声都没有。
我就靠着那点钱活着,几乎不出门,好像在等,可压根又不知道在等什么。
《人格解体》
“你早点嫁人算了,你哥等着用你的彩礼结婚呢。”
我们是一帮非常孱弱的人,对客人笑脸相迎,对老板言听计从,对同事公私分明,对自己得过且过。与人正面交锋时,我们从来没大声说过半句话,面对种种刁难,唯一的武器也只有示弱。
“写这些东西,能挣钱吗?”
“听说能。”我已经投了许多次稿,都没有消息。
“试试,能找到个好人家,就托人去说说,我脚不好使,镇上也不认识人,没法儿帮你。被褥倒是都弄好了,你们几个,一人两套,都弄好了。”
厂子里的人知道我在写作,总用半认真半打趣的语气,跟我交流,他们先佯装认真地探讨,等我也认真起来时,再缓缓表现出嘲笑的意味。
我拆开信封,里面除了我寄的原稿,还有一张信纸,言辞诚恳而亲切,大意是,风格不同,可另投。我回到家,仍面对着空白的文档,写一行,删一行,能感到时间在缓缓露出嘲笑的意味。
我才意识到,那夜里我好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砸门声,可太着急阅读退稿信,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没有理会。
我在去稿中,引用了那小孩子的话,“这就是冰棍的感觉,我们是一排冰棍”,后来编辑特地提到了这句话,赞叹唯有这句非常传神,有切身之感。那封退稿信,我读了又读,在温和的言辞里,读到了寒冷和悲鸣。
那些退稿信,被我用墨水涂满,贴在窗户上,像一条条黑色的死胡同。我置身其中,身上笼着空白文档的光,步伐不停,拖着胡同的尽头往前走,往前走,永远摸不到头。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本来也没什么。”
“更没了,没了。”
我真的发现了,所有的问题,所有所有,都是因为我有酒瘾。
这使我相信自己留在安阳,留在雨乡当服务员,是选择,而不是被迫,与他们都不一样,我有离开的资格。
旁白是根据真实经历写的,大概含义是,我是一个对生活不满,又无力抗争的青年,于是我逃离城市,在家乡静下心来写作,并通过写作比赛找到了人生价值。
初来北京时,我经常陷入这种状况,因为迷路而奔走,因为不知去处而驻足。那时我渐渐领悟,人没有目的地又停不下来时,会反复徘徊。
自由是意象层面的爆款产品,如果不知某物该如何升华,那就可以升华为自由。
我立刻想起,他是按天挣钱的,一天两万,挣得比我多得多,而我凭借难逢的狗屎运挣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就被包装成草根中的强者,幸运女神的宠儿。按理说,我才应该是被安慰的那个,最起码不该是被钦羡的那个。
后来宣传片上线,果不其然,我以极其土鳖和待拯救的姿态出镜
如往常一样,顶着短暂的异样眼光坐下来,点了杯酒。无论在何地,独自买醉都需要些勇气。
她有一种难以强求的天赋—— 漂亮
夜风摇动桂树繁茂的枝叶,冷蕊寒香,浮影游墙。
“还想喝呢?酒瘾这么大,自己开一家去啊。”
“可以,我有钱,我能开。”
他们把我架起来,放到路边。
“坐这儿好好想想,你的酒吧该怎么开。”
有人时佯装礼貌,无人时说着世上最下流的话。
调酒师没胆子打架,没胆子面对存款,但有胆子劝酒。
那一刻我突然彻悟,这些年来母亲从未给我带来过好消息,与她有关的记忆,从没有一丝欢愉。
“我又一次搬迁,
纵使心中不乐意。
我羡慕鹳鸟,
它倘若迁徙,
知晓去往何方,
又将回到何处。”
世界对我而言,是失控的。我连自己的作息都掌控不了,在忆往镇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
漫长的夜晚,我打发时间的方式是面对着空白文档,不知所措。偶尔能写出点什么,也纯属废品。有些编辑看到了那篇写姥姥的文章,私信我约稿,他们叫我老师,给出不算低的稿酬。可编辑们看了我的稿子后,都极力找出些丰厚的借口,再消匿声响。这就是我,有点才华,但着实不算多,运气好能惊艳片刻,运气一过,立即泯然于茫茫众生。
她试图把希望寄托到我身上,这令我毛骨悚然
无论境遇如何,她都试图在能力范围内,选出最优解。可聪明的选择,并不能保证带来完好的结局。
她平静地质问我:怎么办啊?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想上大学,没学费。”
她怔了一下,怒吼道:“那会儿你根本考不上的!考不上的!我还不知道你!你还写东西,写出什么来了?不知道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色情!低俗!”
我的亲戚们也觉得我得的毫无文学分量的写作奖项很厉害
我只期待大哥跟我借钱,可他醉酒后翻身把孩子闷死了,住在新乡的精神病院里,短时间内出不来。
我是一个失败的作家,走过很多地方,与各种人相遇然后告别,人多时候,会生出严重的抽离感,医生说这叫人格解体。
我是一个服务员,全年无休,宿舍在另一条街上。
我是一个心存许多幻想,却总迈不开步子的无业游民,想在空气良好的南方,找到一个便宜而合适的店铺,有风雨,有大海,有期待的和超出期待的一切。
他并不是慢条斯理,他分明就是个结巴!
《求子》
再者也是为了断掉沈娣的收入,好早点寻到下家,不然的话她平时出车,周末带王凯出去玩,不知道要把自己放到什么时候。
她想哭,可真正能肆无忌惮哭出来的只有孩子
闷头做人,不跟旁人多说半个字
《蓝道》
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的,时运不好地上有钱也揣不到兜里,时运好了挖个坑都能挖出黄金,这事谁说得准啊。
对他说娑婆就是堪忍,意思是人一生下来要面对各种苦难,人生也就是一个持续受苦和忍耐的过程。
老头儿的宣传稿,找枪手写的,回头发网上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靠着在村里刷涂料等客户上门,迟早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