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婷家的路口,霓虹初上,伏天的燥热已稍稍退却一些。我等婷出来,也等G从远方而来。我想,我得一直留在这小镇上,等着他们年老时归来。
这条贯穿整个小镇街区的省道,年少时曾在某个下雪的春节,跟婷一步一步量过。被雪淋湿了的心情和被未来召唤的渴望,环揉在一起,化做少年的情怀。每次跟婷相聚,提起那一次的“长途”跋涉,千言万语都融化在彼此的眼神里,因为我们知道那是代表青春的饕餮盛宴,一生一次。
婷大概是要安顿孩子,久久没有出来。G发的微信铃声响起,让我给他发个位置。我跟G毕业之后见过几次,只要他回来,总得找个时间相见。聊聊眼前,偶尔也讲讲过去。他结婚那年我刚刚工作,去参加他的婚礼,他跟他媳妇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并正儿八经拥抱了我。他的家人、同学、朋友都知道我跟婷的存在。区别在于,他媳妇知道我,而不知道婷。故事大概应该在这里有个合理解释。
我、婷跟G就读一所中学,初三一个班。婷是学霸,成绩属一属二的学生,我成绩还算不错,很努力的G在快慢分班时,进了慢班。为了让G进快班,婷跟老师据理力争,无果后,她自己给G当起了辅导老师。婷给G辅导时,我通常都选在G他们那个教室的角落位置。太阳要落山时,余晖映衬,正好落在那两个努力的人的身上。那是年少的悸动,但都在他们彼此的克制中化作内心的电光火石。体育课后,我跟婷沿着那800米的跑道漫不经心的走着,她会讲起G,每次都讲,认真的讲。我能看到她那颗透明的少女心,里面就只装着一个人。人这一辈子,大概只会有那么一次什么也“不图”的纯净情感。那些明媚而又温暖的日子,快速擦身而过。
对,我跟婷在G心里的区别在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全家人和所有同学朋友以及媳妇,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而婷可轻易打掉他勇敢而强大的内心,在内心深处想给婷一个安静的地方,不需要别人提及,而他一直不会忘记。
婷从她妈妈家的胡同出来,穿一件特别得体的连衣裙,知性而时尚,对比的我一身宽松衣打,她自嘲自己有点隆重。毕业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俩第二次见面。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G当时已经结了婚,婷也正准备结婚。整个聚会他们都没有太多交集。这一次,我们仨,就只有我们仨。慢慢走着这条熟悉的街道,G说感觉这里从来都没有变过,我笑笑,告诉他,变的只是他都没有察觉到。傍晚,镇上可去的小馆很多,我按照我的习惯选了一间,他们总说回到镇上是回到了家,但我觉得,我是这个家的主人,选我认为得当的地方,这算是主人的特权。小馆里来往的人不算太多,我们简单叫了吃的,来了一打啤酒,后来又来了一打,再后来又来了一些,最后,喝下的是酒,讲出的就是故事了。
婷说她快研三的时候,给在深圳的G打过一个电话,问他深市就业的形势。其实,她的话外之音是,她研究生要毕业了,她要去深圳找他。后来,婷一个人吃完了准备送给G的巧克力。
G说他毕业在深市稳定之后,有一天跟一个客户谈完订单,在肯德基吃午饭,挣扎了很多次给婷打了电话,但因为婷忙或是什么,没说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那之后,他换了电话号码。
我们举杯干了一杯酒。我说,你们都在试探,然后没有试探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自做主张、自以为是的觉得得到的就是彼此给的答案。大家相视。但有一点值得庆幸,谁都没有成为谁以后人生的负累,都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获得了该有的幸福,值得庆祝。
婷和G,在还很年轻的时候的确彼此喜欢过。没有花束,没有表白。但当追光灯再一次打在他们身上,却换来了中年再见时的从容。举一杯酒,相视笑笑,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从小馆出来,月亮已高。顺着那条省道走着,突然想哼唱《成都》,走到玉林路的尽头,走到小酒馆的门口。
婷回到她妈妈家,发了一条朋友圈:“那时的月亮,终于圆满”。我猜她正跟爱人和女儿一起,欣赏这久违的小镇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