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不嗜酒,绝不。
我所说的老婆醉酒,是在一种“特殊”背景下发生的。
我敢肯定地讲,任何幸福的家庭,都有不幸的时刻。我的不幸时刻,起因一件小事。
那天,我俳徊街头,邂逅中学时期一女同学。久别重逢,情绪犹如一瓶开启的陈年老窖,道不尽的问候,收不住的笑语。不巧,这一幕竟被老婆的一位密友窥见了,便充满责任感地告发老婆。
回家后,老婆先是诡谲的探问,企图诱我主动坦白,我自以为人海茫茫,一对男女偶遇偌大都市的一隅,犯不上曝光;加上那会儿幽韵未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故对老婆的询问不予理睬。老婆终憋不住,勃然大怒,把事情一抖落,接挖苦不止。
我硬着头皮应战,把老婆气得直哆嗦,一头撞进卧室,“咣”推上门。我不当回事,心想任她哭闹一会儿可能就会作罢。岂料,半晌听不见呜咽声,情知不妙,拧门柄不动,无疑从里面落了锁。
心生恐慌,急步到院中,扒着钢窗张望。咦!床上桌前均无人影。踮脚再瞅,娘呀!不得了啦!老婆坐地上斜靠柜头,扭开一瓶上好的白酒,扬起脖颈正朝肚子里灌呢!眨眼间,一斤酒下去一多半。
我恶狠狠地想:平常你视酒如仇,来客让你陪两杯都不成,这会儿却捧个酒瓶狂吻不止,真真气煞我也。
我装腔作势大喝一声。她却异样地朝我扮个鬼脸,再次扬起脖子。我慌不择法,伸手脱下一只鞋,隔窗砸去。还好,酒瓶中弹落地,我刚松口气,又听见她嚎啕一声放开嗓门,骂我没良心、丢了脸,想赶时髦搞什么“婚外恋”,骂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逐步,我见她言语紊乱,脸色重如紫枣,知道酒飞劲开始发作了,心情愈发紧张。这会儿顶顶重要的是开门,否则时间拖久,弄不准会出多大的事哩!
我的语言对她的耳膜是不起一丝作用了,只会召来她下意识的怒骂。我试图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去拨动暗锁上的保险钮,距离太远,没有成功,又想用钢锯去锯断窗条,无奈手头没有工具。凿墙打洞,既荒唐又可笑。搜肠刮肚无计可施。
我如一头困兽,一会窜到门前低吼,一会又窜到窗头央求,全不顶用。我完全乱了方寸,这会儿对咫尺干里有了真切的感受。
“爸爸,我来叫妈妈。”是刚满三周岁的女儿在喊我。她神色怯然,紧拉我的衣襟。我眼睛一亮,象看到了救星。
女儿便用嫩嫩的小手啪门,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是文文,开门呀!”里面哭骂声戛然而止,传出急切又略嫌混浊的声音:
“文文吗?我的小心肝,你在哪儿?”“妈妈,我在门外,肚子饿,要吃饼干。”
“乖乖,妈妈开门给你拿!”便听见门锁轻微地响一声,我赶紧扭动柄手,门开了。我抢步进去,弯腰把老婆从地下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
老婆仍呈醉酒状态,神志恍惚。我倒一杯热茶,她喝不进;又掰开桔子,一瓣一瓣塞进嘴里,却无法下咽。突然,她出酒了,连同整瓣桔子呕吐一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我深深地自责,不管她是否听见,我不停向她道歉,请她宽恕。
一会儿,她安静下来。我清洗拾掇完结,见她呼吸仍滞重,脸上潮晕未褪,便让女儿守着妈妈,自己跑到附近医院,请来一位护士朋友,给她推一支葡萄糖,降低血液中的酒精浓度。护士朋友边操作,边疑惑地问:“你喝这么多酒作啥?”我抢先回答:今天几位朋友来,恰逢我的身体不适,她侠胆舍命相陪,不料过量了,其错在我。
送走护士朋友,我和女儿围坐床头。女儿歪着脑袋,天真地问:“妈妈,酒甜吗?”两粒大大的眼泪溢出老婆通红的眼眶,她长叹一声,“酒苦哇!”
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紧老婆肩膀,发誓一般地说:“我再也不让你喝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