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良久第一次知道咖喱饭这种东西是在立冬的那晚。想家的一弯敲开自己房门讨一壶酒,也是无奈,自从蔷薇告诉大家他的朋友是藏好酒无数的酒仙,客栈上上下下但凡淘到好酒或是想小酌一杯,都会来找初良久。蓝觞那家伙,酒窖藏了数不清的好酒,所以初良久每次都是毫无罪恶感的隔空取酒。
一弯的眼神太过可怜,眼角肿肿的,初良久叹了口气,取了壶兰花酿。花果酒味香不醉人,最适合一弯。酒是拿到了,只不过还在初良久的手里握着,一弯盯着,比起初良久的身形,她蹦起来也够不到,她甚至也没有直接要的勇气。
看着一弯迅速变换表情的脸,初良久扑哧一声笑出来,“酒是能给你,但既然在接龙客栈,就用客栈的规矩来。”
“上仙的意思是,故事换酒吗?”一弯有些迟疑。
“我陪你喝酒,你从你那些过往里约莫挑出个讲给我听,如何?”
点头称是的一弯跟着初良久下楼去了庭院,一鸣不知怎的兴致修起的小亭,如此时刻最适合小酌。初良久随手甩了个仙法,深秋的晚上,寒气还是很重,一弯是凡人,这法主要是帮她避避风寒。
装兰花酿的酒坛放在石桌的中央,酒香顺着秋夜的风慢慢的晕染。一人一个小而精致的酒杯,一杯,就足以说很久。
一弯说,她想家了。
在客栈有段时日,认识了不少有趣的灵魂,见识了这辈子从没想过的东西,可日子长了,她还是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我今早开窗的时候,发现外面是一排排金黄的银杏,突然间我就特别想回家。”一弯仰头,饮尽酒酿,语气带着颤抖的湿意。
“从我大学毕业开始自己打拼,每年这时候,只要是立冬那天,不管有任何事我总会想办法回家。”
“我妈从小到大什么菜都做不好,可她偏偏有道拿手的做的最好。每年冬天她都会做给我吃。”
“咖喱饭。不知道她怎么学会的,可就是出人意料的好吃。”一弯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满满的骄傲,初良久默默地给她的杯中斟满,然后问道,
“是什么菜?若你想吃,不如我们去求老猫,他是大厨,应该没有他不会做的菜。”
一弯朝初良久笑笑,“他们说的果然是真的,上仙你骨子里真的是个可爱的人。”
“咖喱饭,你吃过吗?”
初良久摇摇头,这东西他怎么会听说过。没来接龙客栈前,几百年了他一直呆在一群古板老头之间,过着闲散神仙的生活。来客栈之后,他才真是大开眼界,人人都道仙境是极乐之地,可在他心里对比来,这小客栈可比仙界高级多了。
“我妈妈经常做给我吃的就是咖喱饭,咖喱的颜色比银杏叶子更深些,每次回家,味道从厨房传到客厅我就坐不住了。就好像上瘾了一样,我妈做的咖喱饭我是无论如何也戒不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一弯仰头杯酒润口,“我是真的想回家。”
初良久看着一弯突然心疼的厉害,他用拇指在嘴唇上慢慢摩擦,这是他思考时总不自觉会出现的动作。忽然他一击掌,对着一弯兴奋的说,“不如我们自己做咖喱饭吧!”
一弯的有些微醺,努力睁着雾气蒙蒙的双眼,“自己做?”
“对!你想吃咖喱饭嘛,既然没办法帮你回家,但咖喱饭只要有材料就能做的吧,我们去找老猫,他肯定有法子。”初良久从没像如今这样对一件事有冲劲,神仙当久了骨头都变懒了。
他拽起一弯就往后厨跑,幸运的是老猫还在后厨忙着腌制冬天可以吃的爽口小菜。看见两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老猫表示有些迷惑。
初良久说明来意,老猫想了想,不太肯定的回答,“咖喱的话,我好像有印象,上次出门采风有带回来,等我找找。”老猫嗖的一下变回了猫形四处嗅嗅刨刨,没一会他不知从哪拖出来一个红色的布袋叼到初良久手中,然后一扭身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个戴着白布围裙的中年大叔。
初良久扯开布袋上的结,轻轻低头凑上前去闻这咖喱的味道。这是他从没接触过的味道,初良久不适的眨眨眼睛,“这个就是咖喱吗?好奇怪的味道。”
一弯接过红布袋,用手指轻轻沾了沾里面的东西,然后用舌尖微点,“这是咖喱块,味道还挺正宗的。”
老猫抱着双手得意的站在一边,“那可不,我老猫出马,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那,咖喱块有了,我们就可以开始做咖喱了?”
“还差些配菜,老猫,厨房可以借我一用吗?”
“用吧,你做好之后分我一点尝尝鲜就好。正好困了,这交给你们,我睡会去。”语毕,老猫又变回慵懒的猫样慢慢悠悠的走出厨房。
一弯凭着记忆里母亲做咖喱的步骤不紧不慢的准备着,初良久就在一边打下手。咖喱的香味在加水慢炖后开始真正膨胀,四方厨房里慢慢被那种暂且可以被一弯称作是“家”的味道充斥。一旁的炉灶上架着锅,初良久用它来蒸米饭。一弯说咖喱配饭最佳,记忆里这般做法米饭的口感最好,所以初良久在成仙后的几百年里,第一次拾起柴火做饭。
咖喱块在沸腾的水中融化成难以名状的美丽颜色,当土豆和胡萝卜变得松软后,一弯把腌好的鸡胸肉倒进锅里,慢慢搅动。“我妈总说,这一步是咖喱饭成功与否的关键,做菜啊,也是门大学问。”
咖喱终于在初良久吞咽了无数次口水后完成了,揭开蒸锅的盖子,他迫不及待地挖起一勺米饭放在盘中。一弯顺势舀起咖喱缓缓浇在米饭上,金色的咖喱肆意地在白色的米饭上盘踞,似乎这一个小小的餐盘此刻能带给人饕餮盛宴的满足感。
一弯将第一口咖喱送进嘴里的瞬间,眼泪就下来了,吧嗒吧嗒下雨似的,都成了盘里的佐料。她不言语只是一口一口塞着饭,初良久望着,有些揪心却也没法,不过这咖喱饭,在他嘴里,却是蹦出了不一样的滋味。这味道对一弯来说,是家 ,对于他呢?
在多年以后,初良久回到了仙界依旧去当他的闲散神仙,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碗深夜里的咖喱饭,那个一直一直藏着他的味蕾里不愿逃离的味道,对于他而言,便是客栈里那些千金不换的快乐时日吧。
后记:
前几日吃咖喱饭的时候,突然很想写一篇这样的文章。冬天里的咖喱饭最能给人感动的滋味,佐以鸡肉和洋葱,煮够时辰,所有食材在嘴中慢慢融化的感觉真的不能再棒!下面附上咖喱饭的做法,来自于《日食记》,完全食物美学的代言。
材料:
鸡胸肉,土豆,胡萝卜
咖喱块,花生酱,牛奶
油,淀粉,料酒,黑胡椒,盐,洋葱
做法:
1,鸡胸肉切小块,放入容器,加淀粉,料酒,黑胡椒,少许盐腌制。
2,土豆胡萝卜切小块,备用。
3,锅内热少许油,将土豆和胡萝卜丁加入翻炒,闻到土豆香味即可出锅,一旁备用。
4,锅内倒入清水,没过土豆胡萝卜块,加入咖喱块、适量盐,加盖,小火炖煮十分钟。
5,开盖加入鸡肉块,洋葱圈,加一勺花生酱、少许牛奶,大火收汁一分钟,期间不断搅动咖喱,以防粘锅。
6,将做好的咖喱,配上热腾腾的白米饭,大汗淋漓的开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