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态浓意远淑且真。
土归土,淮口潮生催晓渡。
南园最是花多处,门掩绿杨千树,别後几番风雨,碧藓侵苔户。
侬家旧在郊西住,门外远山无数,谁道不如归去,咫尺长安路。
长安城,默默的伫立在西北的风烟中,千百年来,不怨,不变。他并没有文字间“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的波澜壮阔,我也不曾真正欣赏过“三千万老陕齐吼秦腔”,但着实啊,“一碗繎面”便煮出了一派“喜气洋洋”,辣子热油一泼,便是千里飘香。
这就是西安,八百多万人口的老长安,不那么复古,也没那么现代,没有传说中灰黄的天空,没有你想象中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这是一座传奇的城市,八水环绕着十三朝历史,这也是一座普通的城市,被千万人深深爱着的他们的故乡。
那座城啊,最中心被城墙四面围着,高高的,厚厚的,泛着历史色的土灰和砖青,站在城墙根,一抬头,便是砖砖瓦瓦,层层叠叠,尽头或许是一条青龙,衔着红灯笼,守望四海。
我在城外看城里,矮矮的重楼,参差不齐。古朴感融着现代,艺术感裹着方圆,车水马龙,四面交错,不上华灯不西安。钟楼,四面空透,八面迎风,飞檐落风雪,珠鸾迭起,琉璃瓦攒着重檐三滴水,下荫彩枋细窗雕花门。
我在城里看城外,华岳仙掌奇峰,镶天伫立,熠熠赤金,斜映霞云丛丛。渭水一瓢,秋天半白,骊山歌罢晚照红;灞柳风雪一挥春日袅袅,古桥石路半倾欹,柳色青青近扫眉。
曲江流饮,雁塔晨钟,咸阳古渡不过,草堂烟雾蒙蒙。太白不敢积风雪,但惜痴人梦醒恨离别。
这画中的老陕们啊,却总是那么豪气,并不屑于面子上的温文尔雅,吐着一口厚实的陕西乡音,不拘小节,敢怒敢言。装盛食物,定用大碗,一份肉夹馍,一碗刀削面,热热的一筷子夹起面条,便连汤带水一并拨入口中。转眼一大碗就下了肚,顿觉胃里舒坦,心里也舒坦。
那碗里的,说是面,也或许,是泡馍,说起西安,总离不开羊肉泡馍。选上好的六月龄仔羊肉,用温水洗净,沿纹理切块,姜、蒜、八角入料,党参、黄芪佐味,山奈、香叶调香,山楂、花椒参性,不放葱,不加油。清水大火煮开,焖炖少时,便已肉烂汤香。一开锅,一起勺,滚滚的浇在掰好的馍块上,粉丝香菜,大火快煮,不用片刻,热腾腾的就上了桌。馍块劲道,粉丝鲜爽,大块吃肉,大口喝汤。满满一碗泡馍,透着豪气,就像陕西人一样,实诚,爽快。
再说起来,就要数凉皮了。如果羊肉泡馍是冬日的温暖,那凉皮就是四季皆宜,男女同爱了。冬天保暖,夏天消暑,春天解乏,秋天去湿,可冷可热,可细可宽。爽快中带着细腻,应该算是西北美食中最温和的一位小女子。陈年大米浸泡过夜,石磨成浆,沉淀,撇去上清,上笼蒸制,成品筋、薄、细、滑,美味可口。如果你爱辣,那就不能错过秦镇凉皮,秦镇,辣椒油制作极其考究,辣椒上等、籽油优质,辣椒、花椒、茴香碾细入油,上火加热,反复熬制,色泽红亮,辣香诱人,用以调制凉皮,红艳如火,清香扑鼻,酸辣爽口,佐以豆芽、芹菜,更添清新。鲜红翠绿,拌入白白的面皮,咸酸适度,辣而有味,拿得起,放不下。
米能养脾,麦能补心。长安城,满城麦香,辣椒一炒,热油一淋,面皮一蒸,竟升腾出一座城池。
走街串巷,旅而寻味,味不在齿间,而在心上。
我爱的长安城啊,是老式的公交,没有空调,没有刷卡机,发动机轰轰隆隆,却鸣奏着岁月。坐在公交车上,听着售票员用半陕半普的腔调报着站名,问问下一站有没有人下,再朝司机吆喝一声,看看乘客,看看窗外,然后低头,一张一张的点数车票。小钱在上,大钱在下,一叠五毛一块的零钞是她们日日的生活,普通又不普通,色彩斑斓。
我爱的长安城啊,是我天天路过的高高的大雁塔。周围开发了无数次,游客来去了千百波。她在那里,玄奘法师在那里。观望着老老少少给她一层层穿上嫁衣,从不挑剔。舶来品牌越来越多,娱乐设施越开越好,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守着这座城市的历史,不争,不怨,历久弥新。
我的长安啊,就像是我吃的第一碗出自陕西人之手的麻食。面片,肉丸,土豆,菜花,酸甜麻辣,五味陈杂,就像是吃了一碗生活。或许吧,开始时,你不太喜欢他,但了解了,适应了,也就爱上了。
滚滚红尘,滚滚黄土,西安啊,其实就是一座辣而有味,历久弥新的城市。四季果敢,风尘仆仆,既在诗中,也在梦里。
看来,暖日迟迟花袅袅,人将红粉争花好,花不能言惟解笑。金壶倒,花开未老人年少。
车马九门来扰扰,行人莫羡长安道,丹禁漏声衢鼓报。催昏晓,长安城里人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