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天生感情比别人反应都要迟钝些,每每看一个故事要到结尾处或无疾而终或草草收场或皆大欢喜时,方才越发觉得原来所有故事开始的时候莫不都是万分美好意味深长到令人唏嘘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冗长枯燥阴雨连绵的下午,一个人抵着厚重的房门看《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然后枯坐到天黑等雨停,心中所不能释怀的,不过是生而为人,为何一个两个都要说抱歉。如果连活着连给予也是一种罪过的话,那生而为人真真是原罪了。我们都有罪,所以谁也不必抱歉这世界。因为有所抱歉必是有所亏欠。
而今隔至现在,再一次盲目敲打着有关于松子有关于无关于这部影片的文字,我的心情依然是不大美丽的。但凡姿态低到尘埃里能再陡然开出来的花儿都是劫后逢生,让人惊艳,松子显然不是。松子的一生是在被嫌弃的无边无际的泥淖里慢慢枯萎直至死亡掉的,是以,只要余生每每一想起她,便会连同想起《人间失格》里对生活绝望的叶藏,想起太宰治,想起日本的那样一个时代,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生活太让人绝望,文学,艺术只会更甚,于是绝望的人用自己的一生来缔造绝望的文学,绝望的艺术,然后再用比之更为夸张百倍千倍的色彩来警戒后来者,此路不通,勿要重复此路。幸运如阿笙,在松子生前的破房子里止步,然后回头,成功避开洪流。爬不爬得出泥淖不知道,但至少不用被钉在十字架上了。
太宰治说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矜来袭,诚如范夫子所言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样。只是但凡超脱的,也大都不必在红尘都市里苦苦挣扎了。苦苦挣扎的,只能是陷于泥淖的。就像影片中松子用尽了一生拼尽了全力,到头来她依然不属于人间。她被称为上帝。人人都敬仰敬畏上帝,却没有人愿意做上帝,因为上帝根本救赎不了他自己的劫难。上帝也是要被钉在十字架上的。
影片除却多处蒙太奇式的剪辑和夸张的CG影像,再拍的最为巧妙的莫过于导演对色彩的运用,越是压抑的地方色彩越要绚丽,直至松子死亡,春回大地,绿草如茵,绚丽夸张到极致,就像空中膨胀的气球,甚至你还没有来的及伸手感触一下,它“嘭”地一声就碎了个稀巴烂。
一个人的一生当中,至少是童年阶段,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塑造都是离不开原生家庭的培养的。在其成长过程中,原生家庭缺失什么多些,孩子长大后便会诉求什么多些。松子是个极度缺爱的,因为童年时父亲没能给她很多关爱。成年后的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填补童年时对原生家庭的缺憾。如果这种关爱没有人能给予,而她又不能自给自足,那么她就会把这种诉求转变成给予,倾其所有地给予,以求得一席之位。将爱倾其所有毫无保留地给予别人,于被给予的人则是一种藤蔓缠绕的痛苦感束缚感。
这便是悲剧的起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