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鹅湖,我们没有看到天鹅。
天鹅湖是一处湿地,蚊子特别多。大批游客来了,野天鹅就走了,只留下蚊子来招呼客人。远远地我们瞧见了湖对岸有两只似鹅似鸭的禽类在伸脖子,悠然地看着湖这边的我们忙不迭地拍蚊子。
景区区间车分为两段,一段从游客中心拉到天鹅湖,一段由天鹅湖拉到九曲十八弯的站台,从站台到观景台还有一大截的爬山路,或徒步或再搭车。
当然选徒步啦。孩子们开始还不乐意,晨晨拿到登山杖就立马变了一个人,和武哥早早地冲上前。女儿突然喊肚子痛,我就陪她歇会儿。
“能不能坚持?”“还行吧。”
“我们走吧,要赶不上他们了。” “好,你坚持不住了就说话,我来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
步履艰难,成群的蚊子扑面而来。我脱下帽子,像劈砍荆棘一样在前面开道。
“用登山杖可以攻击它们吗?”“要加上咒语,统统石化。”
走了一阵,肚子更痛了。太阳还是很强但月亮已经清晰地挂在天空了。往上观景台还有半个多小时,向下到站台也少说有半小时。
“要向上还是向下,要不由你来决定吧?”“还是向上吧,和晨晨汇合。”
“太阳快下山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看见九个太阳。”“是被后羿射下来的那九个吗?”
“从零到十,现在是几级痛?”“8.5级吧,还不到9级。”
“好,那我们继续走,我觉得你还挺厉害的。” “打蚊子吧,别说话了。”
太阳红了,晨晨兴奋地在电话里大喊,“快来快来,我们在最佳位置。”
我强行把女儿推进厕所,守在门口拍蚊子,兴奋的人群就在我一百米处的悬崖边。
长河落日圆,长河落日圆。出发前朋友提醒的这句话突然又蹦出来了。
队友等不及了跑来厕所边迎我们,女儿气色转好,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们还可以骑马吗?”大伙都笑了。
十点半的落日并不柔美,好像憋足了一天的劲最后爆发了一样,强势地喷洒着灿烂的光辉。山河为之变色,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河水都透着能量十足的橙黄。夕阳照在每个人脸上,也都是红扑扑的。
我理解“长河落日圆”的意境应该是安静寂寥的,此刻我却能清晰地听见隆隆的轰鸣声。比起王维,水浒里面的那一句,“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觉得还更应景一些。
太阳消失后,气温骤降,直接进入子夜。两个孩子在接驳车上睡着了,脸还是红扑扑的。我还睡不着,现在该去找住宿了,会有办法的……
从巴音布鲁克开始,我们便和落日结了缘。接下来几天连续体验了独库公路上天山山涧的落日,额尔齐斯河的落日、禾木村的落日和戈壁黄沙上的落日。
戈壁上最好玩:我们向北赶着路,太阳从左边车窗平射过来,把车和路一起投射到右侧戈壁黄沙上,有着特别奇特的动画片效果,我们在近乎静止的路面上也好像突然找到了伴,变得激动起来。
与其说是和落日结缘,其实更直白一点,是赶路更多了。独库公路我们开了七八个小时,凌晨一点到独山子。从独山子又开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快十二点才抵达喀纳斯的贾登峪。
孩子们的状态很好,在车上我们举办了两个赛季的好声音大赛,以两个大人喉咙全部嘶哑的代价,为中国的音乐界发掘了两个潜力无限的好苗子。
我和武哥是久经考验的老司机了,经历了前面各种突发情况的磨练,不管是心态还是技术,都大大地上了一个台阶,由最开始的互相提醒,各种不放心,变得互相吹捧起来:武哥的过弯走线、刹车点和油门的控制,都无比娴熟,省油又保胎,真不比简森巴顿差多少。
比起伊犁的一步一景,北疆大环线绕行约1500公里的奔波,主要就是为了一睹喀纳斯。
到底值不值呢?我的日记里这样写:
开了一夜的车住贾登峪。
早上起来去喀纳斯景区,计划爬山加徒步,区间车一路经过卧龙湾、月亮湾、神仙湾,感到这个湖不简单。
观鱼台要另外购票坐车,一山坡的野花。拾阶而上到长着翅膀的观鱼台,喀纳斯湖尽收眼底,气喘吁吁也值了。
喀纳斯湖很特别,从观鱼台望过去,远处好几层的山特别有立体感,湛绿的湖水,和朦胧的水汽,感觉有仙气。
旁边的佛光阁商店可以吃汉堡买明信片,这个商店比观鱼台低十米左右,也在一处山丘顶上,视野很不错,有露天的座位,价格也不贵。明信片和信由店员帮忙寄出,还可以寄一年后发出的信、两年后发出的信和永远都不寄出的信,含蓄的浪漫!
昨天一路纵情歌唱,大家情绪都很好,明信片买了好多张,我陪着选购,赫然看到李娟的一本书《走夜路请放声歌唱》,哈哈,这不正是我们干的事吗?
重头戏是徒步。神仙湾到月亮湾的步栈道离河比较远,我们听着水流声,穿过冷杉和云杉林,太阳不太晒,绝佳的徒步天气。
走着走着,孩子们热了,脱成短袖,甩开膀子健步如飞。
高处时不时有水流流下来到河道里,凑一处阴凉小溪,就是我们歇脚处。这一段路我们是唯一的徒步客,也就胡乱坐在路中央,捧一点冰凉的溪水,弹到小家伙们的脸上,几声尖叫,疲惫全消。
进入月亮湾步道急转向下,插入水边,是最美的一段,游客也多了几位,却可惜只有2.2公里。
和水这么接近,大伙有点兴奋。我带孩子跳下步道,扔下背包,脱掉鞋袜,坐在摇摇晃晃的断树上,把脚吊在水上,不消伸进去,就能感受到冰凉。
瓶装水喝完了,我的保温瓶里还有一杯热水,孩子出主意说灌到塑料瓶子里,再拿到河里冰一下就可以喝了。这个主意一下又增添了许多乐趣。我们频繁地跳下步道去,全然不记得已经走了许多路。
晚上七点多我们开车去禾木,把车停到景区门口,换区间车进村。
进禾木的风景很静,很原始,傍晚的光线柔和,大片大片的野花野草自然地生长着,公平地沐浴着晚霞,形成整齐的线条。
我们找了间汉族人的木屋住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了。房间很简陋,陋在不整洁特狭小,虽然有独立厕所热水洗澡,但通风透气很糟,滋生异味还有小虫,比牧民的木屋毡房差远了。
我的枕头靠近窗户,帘子没有拉紧,光透进来我就醒了,一看表,五点四十。
我穿好衣服静静地溜出了木屋,院子里的秋千正盯着我,天色微微带着点蓝色,不太冷。我解开院子的木门走到马路上,四下打量了一下,应该只有北边的山坡有机会攀登。
我套上冲锋衣的帽子,快步走过去,没几步就被一个跑步的大哥超越了,这下我只需要跟着他就行了。
河上的木桥锁着,只留下一扇人行小门。越过木桥穿过白桦林便开始爬台阶,几百阶后可以到达一片开阔的山坡,回头看去,整个禾木村被四周的山围抱着,静静地还在梦乡里酣睡,很多人已经在守候了。
还听不到鸡叫,只有禾木河清晰的流水声。我猜禾木河应该是额尔齐斯河的支流,从东面山的那一头,穿过村庄流到西边山里去了。
水流留给禾木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柔和的阳光照射下,衬托在淡黄的朝霞和淡蓝的天空之下,显得特别有味道,很静。相机无论如何也拍不出来这样的朦胧。
日出不算美,东边其实有山遮挡,等到太阳露出来的时候,已然光芒四射了。我担心女儿起床找不到我,匆匆拍了两张村庄的全景,就下山了。
经过白桦林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禾木最美的一瞬间:七点的太阳平射进白桦林,把并不明显的草地照成了生机勃勃的嫩绿色,细长阴暗的白桦树林,也格外醒目地呈现出斑驳的层次感。天呐,这不就是欧阳修那一句著名的“日出而林霏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