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这是李后主在亡国后,写的诗。再无歌女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再无佳人斜凭绣床,笑向檀郎唾。有的只是离别后,梦里的相会。

      而我们,没有家国山河的儿女情长,只是同桌的你的那份情愫。我们的别离,没有成王败寇的叹颂,只是毕业册上认真写过的祝愿,只有初夏的雨水会为这场盛大的离别加冕。

      我从来没有放弃睡眠,不是想你这份心事不够重,只是无法再坐同一张课桌,无法走进同一间教室,无法共同享有相同学校的篮球场,这睡眠,是我唯一入梦去看看你的机会,贪欢一晌。机会来临的时候,这次要换我睡着了才能把握。

      你的名字全带林木,所以在我内心隐秘一隅,你是我的树先生,树生。

      树生和我做同桌时,没有现在衣着品味一般风骚。是引无数迁客骚人,独领风骚里的那种骚,和那种风骚。嗯,我对树生的评论,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而作。他在那一个冬天里,穿的几乎都是各种衬衫,规规矩矩,有格子衬衫,牛仔衬衫,尼龙材质民族印花的黑衬衫,倒是文青必备的白衬衫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肥大运动校服的下面。可能他那会儿就感觉得到自己以后考的是一所理工大学了,提前带入了角色的气质。

      课间操结束之后,我问他,冬天怎么不穿毛衣?他什么都没说,喝完水,放下水杯,默默拉开外套,开始解衬衣扣子。我一面假装收拾着课桌,一面用眼角的余光不断偏向旁边,随着他的手指移动,脑海中全是他口中六块腹肌的轮廓。瞥什么,光明正大地瞧。他说着用手把我的头转了过来,一个眼神示意我该往哪儿看。我下意识咽了口水。可实际生活中并没有电视剧里的夸张拟声配音,所以我依旧面不改色地说,你耍流氓。说着义正严辞地转头看着刚刚走进门的班主任,一位喜爱粉红色系少淑庄的中年女子。他轻轻笑了一声得意地说,谁朝你耍流氓,平胸无脑一米七,你自己问的我,我要是穿个毛衣来,撩衣服跟要上炕睡觉了一样,哪有这种效果。

      衬衣,提供了解扣子这项特殊技能的展示,后来我才想明白,是那个时候的一种纯洁的前戏,充分调动井底少女对两性关系的最初好奇心。而且后面的剧情,不需要家庭保健工具也能欣赏。

      后来,进了不同的高中,我只能通过四通八达的社交网络,去看树生新的照片,新的模样,新的衬衣,新的女孩。后来,我知道了他穿白衬衣的样子也很美,他的女孩穿他的衬衣欢愉之后拍的照片也很美,性感妩媚。我把两张照片反复看了好多遍,想起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古时候,书生进京赶考,荒郊野村里遇到妙龄女子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看着他写的那句签名,你拥有我的不只是今夜。我没有宗教信仰,可那晚睡前,我在心里祈祷,让我今夜也能拥有你。然后郑重画了十字在胸前。

      或许我真的很虔诚吧,但我从小受到的唯物主义教育告诉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树生穿了纯白色的毛衣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得暖如人间四月天,从前他看我,或是喜欢一脸不屑地挑眉,或是喜欢一脸嫌弃地皱眉,然而这次,他的眉眼间竟含情几分,好像北冰洋里最靠近北极点的冰层,也在全球变暖的感召下主动消融一般,暖意像桃花屋檐下的流水涓然无声。

      他朝我张开双臂,挑了一下眉毛,撅了一下嘴,俏皮地示意我。我在梦里作了此生比膝跳反应都干脆的决定,顺势就被拥入树生怀里。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伸手抱紧我,好像就是上一刻的姿势定格了。我没有再向从前那般轻易问他,就像问他为什么不穿毛衣一般。不是因为他现在穿着我少女时代幻想的梦中情人应该穿的白色毛衣,而是因为,在进入他的温柔怀抱,把头靠在他胸口的那一刻,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我是在做梦,一场可望不可即的美梦。不是我在梦里判断出以我的身高做不到伏在爱人胸口心头这种小鸟依人的事,而是,触碰到树生时,我心里那股真真切切的难过。可我的潜意识,仍是没有选择让我醒来。

      于是梦里,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也未曾抬头看看树生最好看的侧脸,甚至没敢摸摸那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理所当然,我也始终没敢离开他的怀抱。

      梦里不知身是客。后主你果然肆意,你也确实洒脱。

      我就没有你的道行,在梦里都知道自己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可我觉得,我的喜欢不是个美丽的错误,那么勇敢地去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正义。后主,我觉得你对周后的喜欢也是。事物都是相互联系的,凭什么他们就高喊着山河尚未一统何谈儿女情长,就把所有罪责推到了你的情爱之上。

      少年时,我喜欢你,树生。我勇敢地想要献上我的心。想着唯我这点孤勇能入了你法眼。可我终究比不得你的公主,因为你才是个真正勇敢的骑士,许下了守护她,至少超过今夜的誓言。

      梦里深知是为客,妄贪欢晌不复醒。


写在情人节,写给忽而想起的,那个追过的男孩。

树生与我的故事还有很多。

今夜可说不完。

嗯,会连载的。

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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