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有死后意识吗?心理学研究与濒死体验 | 白话心理学

文:淅雨西  图:均摘自网络

首发于微博:淅雨西

David Hume: “Reasonable men may be allowed to differ, where no one can reasonably be positive”

1982年的夏天格外炎热,在美国康涅狄格州,一名叫作乔伊·哈蒙的护士刚结束了自己轻松愉快的假期生活,回到了自己位于哈特福德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的工作岗位。在这个愉快的假期里,她买了一条印有格子花的新鞋带,于是在回到工作的第一天,她就兴冲冲的用上了自己的新鞋带。恰巧,那天上午,乔伊所在的急症室收到了一个病危病人,主治大夫们很快的聚集起来开始抢救工作。作为护士,乔伊也加入了这场抢救,但她只是负责给医生递药这样的辅助工作,在手术快要结束的时候,乔伊便退出了手术室。这个手术很成功,手术中病危的女病人成功的活了下来。

第二天,乔伊照常来到哈特福德医院上班,巧合的是她在医院的走廊里遇见了昨天的病人。病人一眼就认出了乔伊,并且感激地对乔伊说:你就是那个系着格子花鞋带的护士吧!这话惊出了乔伊一身冷汗。因为前一天开始抢救的时候,女病人就已经昏迷不醒了,等到手术结束,病人还没有恢复意识,乔伊就退出了急救室,所以女病人根本不应该知道她的存在!更不可能描述她前一天使用的新鞋带,这样一个常人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而女人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乔伊陷入深深的惊讶中。女病人表示:昨天抢救的时候,我把你们都看的一清二楚,不是在手术台上,而是我(的灵魂)漂浮到了急救室的上方,我从那里看到了你们(Ring & Lawrence, 1993)。

ICU的急救场景

琳和劳伦斯(Ring & Lawrence)在她们1993年发表的心理学论文中公布了这样一个案例。在这篇论文中,还有其他两个例子也表现出了类似的濒死体验的经历。事实上,许多人似乎都亲身经历过,或听说身边人经历过濒死体验。这些经历过濒死体验的人往往在被医学判定死亡后又奇迹般地复苏。并且,其中很多人都会报告自己经历了一些颇为神秘的体验,比如说,故事中的女患者,表示自己有灵魂离开身体的体验。其他一些常见的濒死体验也包括:

进入一段黑暗/光明中,经过一个漆黑但尽头光明的隧道,身临其境的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或是见到了自己已经故去的亲人或是朋友。

这些体验是如此的神秘与真实,让许多人深信,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确实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并且可能存在一个不同于现实的亡者世界。

濒死时仿佛走过一个黑暗的隧道

心理学对于濒死体验也作出了许多的假设和研究。事实上,这样一个课题虽然通常得不出确实的科学证据,却格外有力的吸引着一代代的心理学家们致力于研究这些特殊的超自然现象。关于这种濒死体验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柏拉图的时代。人们认为人死了以后会去到一个亡者的世界,在去往这个世界的路上,如果有些人侥幸寿命未尽,便会在去的路上重返人间,而他们也会带来一些常人不可能经历的体验。

到了近代,由于现代医学的发展,使得人们拥有了更多的记录,心理学家们可以探索的案例也比过去多了许多。心理学家们提出了许多假设,比如:濒死体验只是人临死前的幻觉,可能与自己的宗教信仰十分相关。假设一个基督徒在死亡的时候,就十分有可能幻想自己过去已经想象过许多遍的,登入天堂的体验。

然而这个假设很快被推翻了,在一个1988年的实验当中,心理学家们陆续采访了344个由于心脏病而得到濒死体验的患者(Cook, Greyson, & Stevenson, 1998)。他们报告了自己在濒死时得到的神秘体验,然而这种体验几乎没有与体验者的宗教信仰、教育背景、或接受的治疗手段有任何关系。所以,人的濒死体验并不太可能是由于自己的某些信仰而导致的幻觉。然而,心理学家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可以确实的是,在经历过一次濒死的体验后,患者在后续的跟踪报告中都展现出比常人更少的对于死亡的恐惧以及更高的同情心。

文献档案

相距十年后,另一些心理学家们把目光放在对于盲人病危者的研究上,他们得到了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报告(Ring & Cooper, 1997, 1998)。被采访的31个盲人患者报告说他们在自己病危的时候获得了视觉体验,他们可以看见周围的一切了!甚至那些从小失明的患者,也有着相同的感受。虽然在脱离死亡危险后,他们很快又再次失去了这种能力,但毫无疑问,在他们病危的那段时间里,

一定发生了一些令人震惊,甚至可以撼动整个科学根基的神秘经历!

而2009年的一篇心理学论文(Holden, 2009),更是将这种神秘体验推向了心理学研究的高潮。在这篇论文中,心理学家重新检查了93份病危患者的回忆,他们报告说自己经历了灵魂离开身体的体验。并且大部分的回忆都找到了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做对比。就像是故事一开始的女患者一样。他们中许多人报告称自己在被抢救的过程中,仿佛就站在自己的身体旁一样,看着自己被抢救,而周围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察觉。直到最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又把自己的灵魂拽回了身体,自己才得以再次回到生者的世界。当心理学家事后检验这些患者回忆当时的情形时,92%的患者都可以正确的回忆但是手术室的场景!这更近一步证明了,那些患者并不是信口雌黄的想象了那些画面,他们也许真的通过某种方式亲生感受到了这一切。

仿佛感受到灵魂离开身体

虽然这些心理学的报告会让许多相信有来生或是亡者世界的人十分振奋。但是从科学统计的角度上来说,这些案例依旧不足以得出人类真的有可以离开肉体的灵魂或是死后的生活的结论。事实上,也有许多心理学家致力于找出这些濒死体验的生物学基础。他们尝试运用生物学的只是来解释人们在濒死状态下经历的种种奇特感觉。事实上,科学家们也确实通过分析大脑,或是刺激大脑的一些特殊区域,还原了上文中说到的那些濒死体验。

2013年在美国密歇根大学的安娜堡分校,一群心理学家们正尝试通过让一些实验室的小白鼠经历心脏骤停(濒死)来探查濒死体验在大脑中的影响 (Borijigin, 2013)在实验中,他们使用脑电图(electroencephalogram)来探查小白鼠在濒死状态下的大脑反应,并且发现当小白鼠的大脑开始经历死亡的时候会有大量的能量涌入。这时,小白鼠脑中的伽马波异常强烈并且遍及整个大脑。在脑中,关于意识以及与视觉高度相关的大脑活动极具上升,甚至超过了小白鼠正常生活中的状态。也许我们可以假设,在生命临近死亡的时候,大脑会经历一个短暂的高频活动期,而这种不同寻常的状态可能会导致各种不同的濒死神秘体验。

EEG脑电图成像

除此之外,另一些心理学家们通过对于大脑中的颞顶皮质区域,施加微弱的电击刺激,最终发现在这个区域的刺激会导致一种类似灵魂脱离身体的体验。于是也有一些心理学家将人在濒死时灵魂离开身体的感受认作是由于大脑中的该区域收到了异乎寻常的刺激所导致的。虽然并不能解释这种神秘刺激是什么,或是来自哪里,但是心理学家们依旧获得了一些生物学上被支持的假设。

同样一些认为大脑运动是濒死体验来源的实验,也复制了人在濒死时感到进入一个漆黑却在尽头伴有光芒的隧道的体验。这种体验被解释为由于大脑流向眼球的血液与氧气的减少所导致的特殊情况。而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缺乏氧气或是患者极其恐惧的状态下。而这些状态也是死亡时通常会出现的。

具体的大脑区域

最后,心理学家们也把目光投到了快速眼动状态REM)对于大脑正常工作的入侵。事实上,每个人晚上睡眠的时候都会经历许多的睡眠层次,而其中最容易产生梦境的就是快速眼动状态。在这个期间被唤醒的人往往会报告自己经历了一些非常真实的梦境。心理学家们发现,人在濒死状态下,由于经历了快速眼动状态与清醒意识状态的结合,所以在视觉、听觉上产生了许多复杂的幻觉,这样的状态就与睡眠麻痹中的人一致。相较于同龄人,病危的患者会经历2.8倍多的快速眼动状态,而也就是这种特殊的状态可能使得濒死的人们经历了一场生动的梦境,以至于感到自己重新经历了一生,或是见到了自己已经故去的亲人朋友。


睡眠的各个阶段

虽然心理学家们给出了许多所谓的科学解释,但这些解释也无法反驳所有的超自然现象。直到今天,随着心理学家们对于大脑的探索日趋成熟,我们可以得到更多关于一些神秘现象的解释。但是这样的解释,由于只是基于一个已知的现象而去做出模拟现象的假设,终究不能完全占据确实地位。虽然这些大脑特征的改变可能导致一些与濒死相同的体验,但是并不能简单将濒死体验就认做是由于大脑的变化。对于这些神秘的现象,心理学家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的尽头,也许是科学,也许是一个我们从未探索过的“世界”。

未知才是这个世界的多数

注:

这次暂时抛开之前顺叙的心理学史,也是像和大家探讨一些更有趣、更神秘的话题换换脑子。我们所处的世界,还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透明。科学还有许多没有办法彻底解释的谜题。如果说科学是光,她可能只是手电筒里聚焦出来的一束光,照在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我们看见的只是很小一部分的知识,确实的只是很小一部分的真理。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就像是濒死体验,其实我们没法真正的确实这种体验与它的源头。我们只能用有限的知识作出一些假设,但是这样的假设,终究不能被认为是真理的全部。所以不论你支持什么观点,都是有价值的,值得讨论的。

另:

本篇文章结构与许多引用实验从 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 的Jonathan Schooler教授所开设的特殊课程中总结以及改编而来,这里作出声明。

文稿中提及的实验均可以找到原文证实。

部分引用文献:

Borjigin, J., Lee, U., Liu, T., Pal, D., Huff, S., Klarr, D., ... & Mashour, G. A. (2013). Surge of neurophysiological coherence and connectivity in the dying brain.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110(35), 14432-14437.

Cook, E. W., Greyson, B., & Stevenson, I. (1998). Do any near-death experiences provide evidence for the survival of human personality after death? Relevant features and illustrative case reports. Journal of Scientific Exploration12(3), 377-406.

Ring, K., & Lawrence, M. (1993). Further evidence for veridical perception during near-death experiences. Journal of Near-Death Studies11(4), 223-229.

Ring, K., & Cooper, S. (1997). Near-death and out-of-body experiences in the blind: A study of apparent eyeless vision. Journal of Near-Death Studies16(2), 10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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