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而立

人生的第三十个年头,苏晓终于鼓起勇气去另一座城市过人生。如果用在广州呆腻了来形容我的态度未免有点冷血了,单纯是想要趁自己还残存一些斗志的时候去寻找一些热血的感觉。就连跟朋友们的聚餐也都是变成了话家常或者忆从前的模式,时不时也会沉默,彼此望着窗外发一下呆。那种奢侈的时光会过于理所当然,事后反而会令自己有点焦虑,仿佛趁家长不在家偷偷看电视一样。

知道要去上海了之后,事情便开始变得有趣了。每次聚会都特别重视,也会稍微频繁了一些。农历生日的时候苏晓约了夏潼一起吃火锅庆祝,早早地,他就开始捯饬自己了——头发抓成好看的形状,戴上了隐形眼镜,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呆,一件小黄鸭一样的T恤搭配亚麻质感的七分裤,看起来舒适又不太过随意,看起来也不会太刻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晓满意地笑起来。其实每次见,苏晓都会用一点心思,企图对方会发现自己的用心,哪怕是语言洗刷一番也是好的,他最怕无趣,仿佛平平无奇的装扮才是罪过。

早到一直是苏晓的习惯,店员强调了两次,就剩最后一桌了,试图跟客人有一些非模式化的情感交流。苏晓装作一副中了奖的小确幸一样说,那太好了,来的真是时候。内心也是对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感到得意。他总是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内心衍生一出大戏。

或许是怕破坏欢乐的气氛,两个人也心照不宣的都只是会轻描淡写地提一下要走的事情,怕勾出离别的伤感,大家都只是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说着一些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会记得的琐事。忆从前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提起了那部苏晓未完成的小说。夏潼说,“都十万字了,还不结尾,我要看呢!”语气中刻意带了些嗔怪。苏晓苦笑了一下。因为还没浓墨重彩地展开写以夏潼为原型的人物,小说便卡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那我先删改一下暂时结局一下吧。”苏晓妥协了,“就当做第一季好了。”内心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去改了。说到这部小说,也算得上是历史悠久了,在苏晓还在读研的时候就开始了创作。读书时期的苏晓总是文思泉涌,写一些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文字,搭上他那古怪的脾气,也算得上是绝配了。说来也怪,毕业工作之后,虽然并没有工作的压力和浮躁的心态,但是苏晓的创作灵感和动力瞬间消失了,那个小说也当然就下落不明。偶尔想起,苏晓也是会觉得唏嘘。

四个小时的聚会,对于挚友来说算是标配了。分别时苏晓有些仓促,他不想有任何机会让大家依依不舍,匆匆地跑上出租车,只是中途回了一次头,挥了挥手。在出租车上,摇下了车窗,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如果对方也看过来,那就挥手,可是车很快就开走了,苏晓微笑着摇上车窗觉得这样未尝不是一种轻松。

火锅、奶茶、蛋糕、拍照、朋友圈一气呵成的聚会,让苏晓觉得很完美。只是又想到能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内心又涌现出感伤。突然发现,少了一个可以坐在家里喝酒谈心放肆大笑的人。瘫在家里的沙发上,苏晓仔细的审视着这栋房子,这栋虽然很简陋但却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他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自己的小窝,突然发现原来性冷淡风的装修的作用就是让自己静下来放空。每一个角落都是那么不着一色,可以很纯粹。

公历生日是跟Leanne过的。Leanne是一个什么都会帮苏晓想好安排好的人。就连餐厅都是她决定的。看到餐厅为寿星布置的粉色气球,苏晓不禁笑出声。跟这个朋友的缘分也一直是很奇妙。同班同学已经不在话下;苏晓读研的时候,Leanne的公司就在苏晓宿舍隔壁;等苏晓毕业工作了,也都在市中心工作,只有一站地铁的距离,就连买房也都是距离三公里以内。苏晓很满足上帝的安排,即使远在他乡也可以遇到亲人一样的密友。与夏潼不同的是,Leanne很少会表露出感性的一面,可是也时不时会讲一些很窝心的话。

“你走了,我怎么办?谁陪你吃饭呢?”这句话Leanne淡淡地说,“每次送你回家,看着你下车都会觉得渐行渐远。”

苏晓强装乐观,笑着说:“缘分这件事很难说的。说不定你又要借调去上海一两年。”

“我会去上海出差的,只要有这个活儿,我都会接。秋天我会去吃大闸蟹,然后带我小孩去迪士尼。”Leanne已经把苏晓的任务安排的妥妥当当。“找一天我们去郊区吃海鲜吧。等你妈妈来了之后。”

苏晓根本就不打算参与任何意见,他只是负责同意就好了。他很喜欢这样的安排,因为不用动脑,不要张罗。苏晓对于自身资源的配置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则的,他在生活中的追求就是只要可以舒适散漫就好了,因为工作和学习占据了大部分时间,而这两件事却又是他不得不去耗费精力的事情。所以在其他方面,苏晓能省则省,能不去管就不去管。在这一点上,Leanne是完全相反的,工作和学习她只完成必要的部分,甚至说得过且过的态度,吃喝玩乐上,她是认真的。苏晓很享受这样的搭配,生活上的躺平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Leanne会帮苏晓大肆畅想以后在上海的发展和生活,其实这也是另一种可以让人遗忘道别的忧伤的方式,而这也是Leanne的强项。每次下车道别的那一刹那总会有点艰难,仿佛在对彼此说,送你到这了,后面的路要注意安全。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道了别就是永别,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仿佛死了一样;而有的人即使说了再见,我也会深知,我们真的会再见,因为他们永远存在我的心里。会在某一个岔路口再次相遇,我们会拥抱彼此,我们会热泪盈眶,我们依然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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