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农村,十岁那年父亲因车祸去世,留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那年刚刚26岁,初中就辍学嫁给了我的父亲。
父亲的去世,使我们一家失去了经济收入,母亲要强不愿求助长辈,便领着我来到城市打工赚钱。
日夜的操劳,使30多岁的母亲看上去有60岁。
或许是出于对自己教育的遗憾,母亲虽然文化不高,但她深知知识的重要性。所以从小学开始,母亲宁愿饿着肚子,也要让我接受教育。
俗话说,寒门难出贵子,但我偏偏要做那个例外,中考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抱着我哭了好久,泪水打透了我的衬衫,我用力抱着母亲,发誓一定要出人投地。
只是到了高中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良好的教育资源都被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享用。同学们一个个眼见着实,比我真知灼见的多,我在他们面前就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大傻子。同学们都穿着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名牌,一双鞋,就是我几个月的零花钱。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可还是一眼可以看出我是个土老帽。而且贫富的差距,真的体现在教育上。同学们大多从小都接受了比我要好很多的教育,因此到了这所高手云集的学校里,我的成绩在学校只能算上倒数。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变得自卑、敏感,开始自暴自弃。
在一次家长会中,母亲看到成绩单上的最后一排,赫然写着我的名字。班主任也在前面点名批评我,说我不努力,就知道睡觉、抄作业。
母亲回到家,将成绩单揉成一团扔到我的脸上,接着是一个耳光。
“你今天让我丢尽了人!供你上学是让你去睡觉吗?你对得起我吗?”母亲冲我说。
我捂着脸冲母亲喊道:“你也知道丢人啊!你知道我在同学面前有多抬不起头吗?”
“学习成绩这么差,当然抬不起头!”
“别人从小接受的都是什么教育?我呢?别人吃的穿的都是什么?我呢?”我的眼泪竟然顺着流出。
“我辛辛苦苦的赚钱,不是让你去比吃喝!”母亲说道。
“我是同学中最穷的还不是受你所赐!是你,让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是你,让我蒙羞!”
母亲听到我这句话后,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那晚母亲的灯一直亮着,因为屋子的隔音不好,时不时的传来微弱的抽泣声。我一夜没有睡好,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激,但还是没有同母亲道歉。母亲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像往常一样和我相处。
“是不是家里条件好了,你就会安心读书。”母亲吃着早餐,突然问我。
我把头埋的很深,但还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保证。”
“我保证。”我一字一句的吐,但始终不敢看母亲的目光。
过了几天,母亲就给我在学校安排了住宿,说不想让我总是来回折腾,住在学校可以多睡一会儿。我的家离学校很远,骑车子要骑1个小时,但起初因为住宿费的原因,母亲还是让我坚持走读。
在学校住的第二个月,我的零花钱突然变得比以前多了3倍。母亲说她做找了一个赚钱的工作,就是有些累,但还可以忍受,母亲又换了一处便宜的房子,因此每个月可以省下不少的钱,这些钱可以用来给我花。我拿着钱心中有些不安,想让母亲拿回去些。
母亲却说:“妈赚的钱,就是给你花的。”
我终于可以买一双和同学们一样的鞋,一样牌子的衣服。起初,我花这些钱的时候总是会感到心中一震,然后难眠好几夜,每次心中有一种过意不去的感觉,母亲的话就会在我耳边回荡。“以后赚钱,我一定好好报答母亲。”每次我都这样在心中安慰自己。
因为有自己的保证在先,我开始好好学习,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但仍有其色。
我的手里有了钱,又渐渐地了解了同学们的生活圈,我开始在学校里面交到了朋友。学校里有学习刻苦凭自己实力考上的同学,也有靠家里的关系来到这所学校的人。往往后者的家庭都非常殷实,且以玩为主业,学为副业。在我自卑的内心里,可以和那种家境殷实的人成为朋友,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原来因为自己太穷,无力支付和他们出去玩的费用。如今零花钱变得多,为了掩饰我自卑的心,我开始在同学面前装阔。时不时地请大家吃一顿大餐,给同学们买这买那,给自己买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同学们都说我有个大方的好妈妈,我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家境殷实的。
渐渐地,我忘记了那个年纪轻轻脸上却布满沧桑的母亲,忘记了那双无奈的眼神,忘记了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忘记了破出租屋,忘记了自己不幸的家庭。
我用金钱麻痹了自己,我喜欢别人羡慕的眼光。
通过一个人就会认识一群人,我喜欢和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做朋友,起初是晚上翻墙出去上网吧通宵,后来就变成了去夜店蹦迪。
夜店的服务员大多工资高昂,且形象可佳,毕竟是一个酒店的门面。只是打扫卫生的多为大爷大妈,不停地走动不断地来回扫地、拖地。夜店的灯光忽明忽暗,声音十分巨大,年纪轻轻的人到里面心脏都要砰砰地跳个不停,更别说中老年人。
“大概也是因为赚钱多吧,就是不知道大爷大妈们怎么想我们这些年轻人。”我拿起一瓶百威,自言自语着,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开始不胜酒力,同学们纷纷去厕所解决问题。我的酒量还算可以,就在位置里继续喝,忽然一个同学急匆匆跑到我面前,和我说宝哥和人打起来了。
宝哥家是搞房地产的,有钱有势无人敢惹,也是我们中的老大,谁敢和宝哥打架,那就是打我们兄弟的脸。
我急急忙忙赶到。发现宝哥正把一个保洁阿姨的头往水池里压,并嘴里说着骂咧着。 “你个老不死的,敢撞老子,不想活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保洁阿姨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嘟囔着。
因为大家都喝了一些酒,加上夜店的灯光昏暗,我也没有看清保洁阿姨的脸,但敢撞宝哥的人,我一定要给她点教训!于是我走上前去,拽住保洁阿姨的头发说:“宝哥,你休息一下,我来。”
听到我说话,保洁阿姨埋在水池的脸突然猛地探出来,用一种无法言语地恐怖的眼神望向我。
这眼神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狠狠地划在我的心上。
后来,我的高中依旧过着穷日子。再后来,高考那年,我考上了一所985的王牌专业。再到后来,我终于也将宝哥的头埋进水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