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呜呜呜呜......”
那年，我6岁，独自在大门口玩耍时被邻居家淘气的小男生抓花了脸。
我十分委屈地一边跑一边哭着回家找妈妈。
“打不过别人有什么好哭的，还好意思哭？去打回来！打不过别人不要回家！”
一向情绪暴躁的妈妈毫不留情地朝我吼叫，她全然不顾我脸上的累累伤痕。
我扭头跑出了家门，找到那个小男生，使出浑身的力气，打了他好几个巴掌，还狠狠地用脚踹了他，最后这场战争以他的失败而告终。
“这日子不过了，离婚吧......”。
“不过就不过，离婚就离婚，明天就去离！”
在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里，父母之间总是不和谐，我的家庭里始终硝烟弥漫。
每次战争的爆发都是因为爸爸经常出差一个月才回趟家，每次爸爸回到家妈妈就情绪失控，用世界上最难听的话指责爸爸，爸爸总是默不作声隐忍了几个小时后也开始情绪失控，然后他们夫妻两个人便每个人都如同背负着杀伤力巨大的炸药包一般，互相谩骂对方，甚至有时还会动手，更有一次，妈妈扔东西砸向爸爸，却不偏不倚砸伤了我，我的头汩汩地流血，鲜血染红了我的脸，然后染红了我的衣服。
被巨大的愤怒包围的他们那个时刻完全忘记了他们还有孩子。
那个时候，无论我去劝慰任何一方都会被他们狠狠地呵斥一通。
更多的时候我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也有的时候，我会在深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着跑向六百米以外的姥姥家，把姥姥请来劝架。
事实证明，姥姥劝架不但没有让他们好转，反倒姥姥被我妈呛得气一肚子急匆匆地回自己家了。
然后，吵架到那个阶段便是爸爸气急败坏懒得理我妈去了奶奶家避难，剩下妈妈一个人躺在床上哭，她的哭有的时候是号啕大哭，有的时候是哽咽，也有的时候她把我叫在跟前，对我说她要离家出走，或者对我说她不想跟爸爸过下去了，也有的时候会说万一她离开家走了，让我跟着爸爸之类的话，甚至也有的时候她说她不想活了，想自杀，嘱咐我将来照顾好自己。
那些话对于尚年幼的我来说，仿佛是深不可测的悬崖，我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将来可能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那些年，很多个那样的深夜里，对当时那个年纪的我来说，周围充满了不安，我非常害怕。我整晚整晚的不敢入睡，坐在妈妈床前守护着妈妈，有的时候是整夜整夜小声流泪到天亮，那个时候我特别担心妈妈不要这个家了，更担心她不要我了。
那样的夜每年都会有几次，那样的夜总是特别煎熬，漫长而又冰冷。
小小的我没有任何力量，我倦缩在床边能做的最多就是瑟瑟发抖，巨大的绝望将我禁锢住，动弹不得。
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快快长大。
“我要去远方，比远方更远的远方。”
我眼神孤绝地对未来满怀希冀。
02
后来，父母和街坊邻居总是夸我懂事。
我处处压抑自己的欲望，不敢让父母给自己买新衣服，不敢提任何即便是正常的要求，体谅父母的难处，不敢去索取任何既不名正言顺又非理所应当的东西。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懂事的孩子只会认真完成任务，遵守规则，用完美的表现来争取糖。
从幼儿园到一路大学，我学习成绩一路领先，从未让父母担心过作业和考试成绩问题。
我试图以懂事来讨好成人世界。
比如，周围的很多同学都买了当时最流行的自行车，可以很威风的骑车上学和放学，可是我不敢问父母张口，我乖乖地装作对自行车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就是一直都这么省心。
不敢自私，不敢任性，不敢不懂事。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从一些细枝末节去分析大人的情绪，在合适的时间，永远只做合适的事情，压制自己的欲望，努力顺从大人的想法。
懂事是一种毒，我没有和同学比过吃穿，没有和弟弟争过好吃的，没有和伙伴们出去撒野过。
因为过早懂事，周围的人都很舒服，可是我不开心，我不想一直当一个乖孩子。
我只想从那个家离开，越快越好。
03
终于长大了，大学毕业，正式彻底地离开了家。
与父母之间变成了电话联系。身边的同事有的每天都给家里打电话，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次都能跟父母说上半个小时，说实话很羡慕他们，我一般有事才跟家里打电话，而且无论遇到多难处理的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他们，永远只告诉他们我很好，不用担心。
逢年过节的时候，同事们大都盼望着像归巢的鸟儿一样飞回家飞回父母的身边，我却不想回去。我害怕那些天黑的夜里，害怕再次面对童年的那样的场面。
后来，我见过一言不合就跟他人开撕的同事，见过理直气壮要求男朋友为自己买这买那的女生，见过在大马路上对老人出言不逊的年轻人，也见过哭天抢地非要父母给买奢侈品的小孩。
最后，讲一个故事：
有个小男孩吵闹着要买棉花糖。
妈妈指着他手里的小糖人，说：“刚买的孙悟空还没吃呢，怎么还要？”
小男孩不听，赖在原地，非要买棉花糖不可。
妈妈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小男孩终于拿到了棉花糖，开心地对小糖人说：“大圣，你看，你的筋斗云来了！”
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对着喜欢的东西就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买过的经历。
愿你会要糖，愿你变成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