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遮天,黄叶铺地,江山因此多愁。
急湍似箭,猛浪若奔,曾几豪情万丈。
钱塘江畔,西风冷。
更有落拓人,在天涯。
海天楼哆哆嗦嗦地蹲在一棵小树下,两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已如惊弓之鸟,而体内的六种顽疾和八种残毒更让他无时无刻不受到伤痛的煎熬。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回忆自己过去的辉煌。
独霸一方,威震中原,名兮利兮何其易。
纵横天下,笑傲江湖,武林之中我独尊。
人的野心,是会膨胀的。
“我也要做皇帝,我要北联瓦剌,平分天下!”他吼叫着。
接着,他流下泪来,“我只差了一步。”
假如,那该多好啊。
他又进入幻象中,自己高坐在金銮大殿上,文武百官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幻象消失了,只有满目的苍凉。
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入重重包围之中,大概接近两百人,僧道尼丐均有,个个手持兵刃。
海天楼全无惧色,大呼道:“叶寒,救我——”
在这两年多的逃亡生活中,日日有刀光剑影相伴。
庆幸的是,他有半个好儿子。
也就是他的女婿,萧叶寒。
每当他落入困境之时,萧叶寒就好似天降神兵一样,为他燃起生命之火。
这两年里,他身边的人,或走或死,一个个先后离他而去,只有萧叶寒没有。
他,是他最信任的,也是最依靠的人。
这时那个老和尚洪钟一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海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又何必执迷不悟?萧施主昨夜与老衲对谈三个时辰,早已悔过自新,绝不会再次助纣为虐——”
海天楼大吃一惊,旋即喝道:“我不信,你胡说!“
只见一个白衫文士越众而出,“老匹夫,你害我不浅,我被你蒙蔽久矣!我真是瞎了眼睛,竟和你一起胡作非为!幸得天宁大师指点迷津,今日方醒。从此时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海天楼一个踉跄,强自站住,连声道:“叶寒,叶寒,我知道,你是在骗他们的对不对?是不是啊。我知道,我知道,你,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哦。”
萧叶寒前行两步,冷冷道:“你真的这么幼稚?”
海天楼:“你——”
萧叶寒道:“暗中害死云帆和天荡二叔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
海天楼拳头捏紧,“是谁!”
萧叶寒淡淡道:“就是我。”
海天楼哈哈一笑:“你又在骗我。”
萧叶寒道:“谁和你闹哈哈?你想想看,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么多的机会?还有,司马超凡对你也是忠心耿耿,可你却偏轻信我的话把他杀了。”
海天楼的脸上变了颜色,“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叶寒笑了笑,“出乎你意料的事情还多着呢,你要不要都听听?”
“我不要再听!”海天楼咆哮着,“我对你和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分别,你为何如此恩将仇报?我们的事业就要成功,若不是你害死了我这么多部属,我们已经——云帆难成大器,天荡至今无后,我的大业必定是由你来继承的啊,你这又是何苦?”
萧叶寒道:“这句话你可以向天下人去说,看看有没有人来同情你。”
海天楼凄然道:“我不需要别人来同情,也不希望别人来同情我!萧叶寒,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你对不起我!”
萧叶寒道:“若说对不起,是你先对不起我爹!天下之事,非由前因,便成后果!”
海天楼一惊,“你爹?”
萧叶寒冷笑道:“这里的景致,你不会陌生吧。”
海天楼吃力的抬头望去,天已是昏黄色,而枯叶,也正在为大地添妆。
他猛然回头,江流激荡,惟见水连天!
突然之间,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从他内心深处扩展开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你?”
萧叶寒和他擦肩而过,低声道:“苍天无眼,钱江有泪,二十三年,以血还血!”
海天楼大惊:“你,你是……”
萧叶寒道:“我要让你尝尽天下苦楚,方解我心头之恨,以慰我爹娘在天之灵!”
海天楼道:“你是华——”
只见寒光一闪,他只觉口中一凉,他的舌头已经断了。接着,他手脚全折,摔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有无穷尽的话要说,可是,却再也无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