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的正月二十我刚从老家过来,和弟弟开了整整十一个小时的车来到深圳。弟弟把我和妹妹送到我住的南园村附近又和弟媳连夜赶回龙岗。
我和妹妹拖着几大件行李一步一挪的走到租房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门口。
我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棉衣,头发散乱,未施脂粉,面容憔悴的走进店里要了一瓶矿泉水。店主微笑的对我说:“才从老家过来啊?这个年过得可真长。”我报之以笑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而随我而来的妹妹年前曾因身患双相情感障碍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如今寡言少语,性情冷漠,与人隔离。母亲已抛下世间烦恼绝决而去,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安置于她。
当时母亲曾带着期盼于我,希望能将妹妹带到身旁。家里的每一个亲人都希望她能重新振作,哪怕只是自食其力也好。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我将她带到了深圳,和我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去年年底为了妹妹的事和老公闹得很僵,只要一提到她的事两人便要大吵一架,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我几乎带着逃离的心态来到了深圳。
作为姐姐我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为她痛心,也更为年迈的父母经受如此大的打击而担心,难过。可是更多的是面对事情的力不从心和无能为力。后来只要我一接通她的电话,听到她的消息我便全身紧绷,心跳加速。
如今把她带到身旁我担当的不仅仅是亲情,责任。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和不知所措。她的心境尚未恢复,看待事情仍是负面且极端,我很担心她复发。我也怕自己会受她的情绪所左右。
母亲去世后我三天三夜没有入睡,除了她临终时曾大哭一场,我始终都是平静的,我说不出来自己的感受,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你是长姐,你不能奔溃,你要带个好头。整个丧礼我听从爸爸的安排做着帐房,一刻都不能放松。虽然头脑时而混乱但也极力保持清醒,做到了帐目清晰,没出任何的差错。
母亲丧礼后我们几姊妹在清理妈妈的遗物。我看到我给她买的血压计,然后我问爸爸这个怎么用,我也量一下。我坐在椅子上,爸爸帮我测量,不一会数据出来了,低压113,高压147。吓我一大跳,什么时候我也成了高血压了?
回到深圳,我的情绪依旧平静,可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连着三天反复发烧,吃不下东西,整个人陷入昏睡的状态。洗衣做饭都是妹妹,我跟妹妹说,还说要我照顾你,倒成你照顾我了。
一个礼拜过去了,我浑身紧绷放松不下来。身体各种疼痛,颈椎,肩膀,腰部,连骨头缝里都不舒服。我想我的身体能量完全堵塞了。我和妹妹说,你看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们要关照自己的身体,要把健康放到第一位,健康就是财富。我们要自救,除了自己没人能救你。
我其实对和妹妹相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明知道她是由于生病而做出了种种不靠谱的事情,我不该怪她,但是关系总是感觉被破坏了,回不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对她我还有些嫌弃,又觉不该。我是她亲姐姐都会这样,又何况是别人。
我给她安排最轻松的工作,我试图让她放松些,她对工作不耐烦时,我跟她说,你不在时我就一个人做这些事,我不会觉得难做。但是我看到你烦燥的时候我也很紧张很难受,我就恨不得自己把这些事全都自己做掉。你现在能帮我做掉一点我就会轻松一点。你也不用担心事情会做不好,因为没人会说你,还有你累了就去沙发上睡一觉都没关系。
她当时没有说什么,慢慢的我发现她从最开始和我形影不离不敢一个人去上班到现在她可以一个人独立的值班,在我出去配辅料的时候,我甚至发现工作已经完成了。而她不耐烦的表现慢慢也不见了。
而我自己从那段时间开始跑步,练习写作。在所有的空闲时间里都安心的做自己的事,其间我也会偶尔的表露自己的难处和对生活的担心。告诉她这些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不容易的。
只有初中学历的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帮她,但我内心里有一声音告诉我,每个人的内在都蕴藏着一种力量,等待被催发,在遇到任何事情,任何苦难都能自己应对。而我只要做个榜样让她看到,感受到,她便也会得到。
一个多月的坚持,我感受到我的能量开始流动起来。首先是身体舒畅了许多,精力充沛了。最让我意外的是以前没事从不打电话给我的儿子主动和我每天打电话,象朋友一样聊天,开玩笑。
第一次跟我说妈妈我想你了,第一次说妈妈我很担心你!
在工作之中,我尽力让工作环境轻松些,放轻音乐,讲些笑话让自己开心,果然,妹妹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原本从不向人求助的我把自己的困难,对未来的担心说给我的伙伴,哪知立即得到她的帮助和支持。而且她让我感觉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她都愿意帮我,而我其实也不用什么都自己一个人顶着。
也让我明白“一个适当麻烦别人的人不是索取和贪婪,而是敢于示弱。示弱不代表无能,而是勇敢,勇敢地深入关系。”
当我允许生命的能量自由的流动,一切的困难似乎都不存在了,我也开始享受关系带给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