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江南之远|草色苍茫风波起（一）
景王一行来到席丹草原，看到草地在遥远的尽头与天空交汇在一起，众人思绪如痴，余身皆忘。在这种景色之下，那枚来路不明的簪子，始终在叶雅澄心中搁着。
第五卷 草色苍茫风波起
第二章
已近暮色，云朵似奔金马在天上赛跑。座落在天下的毡包，如倒扣的杯盏，像给大地倾倒了一盏美酒。整羊架在火上热腾腾地烤着，给即将降临的夜色增添了浓郁的香味。
叶雅澄没见过这种原生野味，于是凑上前蹲下来，看油滋滋的羊被翻了个身。而自己的心，也在上下翻腾。
那枚在路上出现的簪子，在兜里已经被自己攥出了汗。她眼睛微闭，复又睁开，把簪子摸了出来。
“醒了？不再休息一会？”忽然，景王走过来跟叶雅澄招呼。
雅澄身体不自禁地一颤，景王这才发现她脸上冒出细汗，奇道，“这是怎么了，满脸是汗？受了凉？”
叶雅澄很快恢复常色，施礼答道，“回景王，雅澄第一次来，想多走走。刚才不由凑在火堆旁看烤羊，这才热着了。”
景王哈哈一笑，“前几回也带过一些丫头来这草原，但都受不了满眼的荒莽和满嘴的膻味。不知道你倒能坚持到何时。”雅澄答道，“得到景王你钦点来此，雅澄即便是受不了，也要受得住。”景王听后又是一笑，道：“有趣有趣，好个八面玲珑。”
成王走过来，道: “景王，何事这样开心？”景王挪揄成王，“二哥，没曾想你平日冷漠古板，府里却都是一些八面玲珑的人。印官家老江湖，处事老辣，李姨年纪大一些，待人周到，也就罢了。这个刚来的小丫鬟也是精灵古怪，叫人好生欢喜。”
成王古怪地瞧他一眼，摇头一笑，“小丫鬟？你们岁数可也差不了。”景王手一摆，“哎，二哥，女人的年龄可别说出来。说出来就算是小丫鬟也要跟咱俩拼命。”叶雅澄被两人打趣着，忍不住掩嘴而笑。被他们这么一逗，内心的惊慌遗忘了大半。
这时，一队壮硕卫兵走过来，“定国的使者，可以入席了。”成王听罢，朝景王看过去。景王神色井然，“唔。”说罢朝前走去。成王紧随其后，叶雅澄则等候大臣跟上，这才走去。
“景王，今晚洗尘迎宾，自然是交锋回合。把握有几分？”成王低声询问，却不着痕迹地依旧往前走着。
景王同样压低声音，“二哥，若论同宗同源，这席丹草原和乌尔坎草原、格勒草原同是一体。他们联合起来，别说我们掉块肉，吃苦头那是一定的。”
成王道，“既然席丹草原主动与我们结盟，那么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甚至互有嫌隙。”
“有没有嫌隙，还不能肯定。席丹草原与我们边境交壤较广，平日一些边贸、交涉，都是与他们一道。除了一些民风不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矛盾。”景王沉吟一会，又道，“乌尔坎草原和格勒草原，接壤不多，却频频越过席丹草原直插国土，掳掠财物，遇到反抗的边民就杀，与我们的积怨反而深一些。”
成王追问道，“如果乌尔坎和格勒，快马赶来，要多久？”景王微微一怔，“草原马快，寻常日子五日左右，若赶得急了，三日内也可以到达席丹王庭。所以，二哥你是担心？”
成王点点头，“毕竟他们在北方虎视眈眈。于我们双方结盟，是个隐患。”“好，我明白了。”景王点点头。说罢，一行人已经步入用餐的地方。
说是用餐的地方，其实就是稍离毡包群远一点的草地。两只烤好的羊架在宴席中央，周围围着一圈小桌案上。“各位，请坐。”草原王亲自将景王和成王引到桌案上，拍了拍手，“入席！”
一群短裙着装的草原少女，分别端着焦嫩的熏鸡肉干、金黄的哈达饼和浓郁的马奶酒，绕了个圈，逐一把食物放在大家的案桌前。布仁勒和克哈哈一笑，道，“定国的客人们，今日席丹草原用乌查之宴迎接你们！”
布仁勒和克说罢，两名粗壮的汉子把刚从烤架上卸下来的全羊挑了过来，一名头巾插着翎毛的草原汉子端着一个盘子，呈到座首。羊头正冲着景王，意味着尊重。
“来，我的客人，请开刀。”草原王伸手示意。
景王知道乌查之宴，是这草原宴请贵宾的最高礼仪。当下不做推辞，从盘中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刀，在羊头上慢慢画了一个月牙。随即让两位汉子旋转方位， 让羊头朝向了草原王，意味着回礼。
“好！”草原王拍手叫好，“天佑席丹，福泽万世！”
“天佑席丹！福泽万世！”众位草原汉子一起喝彩。
进献和祝赞后，接下来便是分羊。景王将刀递回给头插翎毛的汉子。按当地礼节，这位解羊者会一一卸块，把羊肉分呈给座上众人享用。正当这位解羊者要接过短刀时，布仁勒和克手一伸，把刀接过了自己手里。
解羊者一愣，却听布仁勒和克朗朗笑道，“景王，你驻秦地时日不长。可幸你年纪轻轻，却心怀宽仁，不较异民之分。这几年，咱们席丹草原平安富庶。如今你亲来王庭，是草原之喜事，我要亲自解羊！”于是解羊者听命，垂首走到席下待命。
草原王很快卸下了一块松嫩的羊肉，用刀尖插入肉中，挑进入景王的盘子里。随后，走下首座，又一一给成王和随行的官吏卸块。
坐在对面的托娅却是满脸不高兴，她扭过头对右边的哥哥道，“赫图，那些娃儿才多大点岁数，要我们爹爹给他们卸块分食。”
赫图想了想，答道，“咱们草原人崇拜力量。我想，那些定朝的人也许有什么地方让我们不得不服吧。”“哦？”托娅昂起了骄傲的下巴，“他们？他们能比得过我们吗？”
“哪，赫图，你难道不想试试他们的实力？”托娅盯着自己的哥哥，她知道，勇猛好胜的赫图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果然，赫图灌下一口马奶酒后，开口道，“试试便试试。且让他们看看草原男儿的厉害，叫他们别妄想占我们一丝一毫的便宜”。
说话间，布仁勒和克已经给客人和自己卸块上肉。他把刀交回解羊者，由他继续给席丹人卸块。
他走回自己的案桌，端起马奶酒，高举过肩，“今日，席丹草原感谢各位尊贵的客人。喝了这碗酒，咱们就是天下的安达！”
景王一行同样把酒高举过肩，“席丹是定朝永远的安达！”众人喝彩，全部一干而尽。
案上的羊肉色泽酱红，还淌着一点血水，这种鲜嫩夹带粗犷膻味的口感，是草原人喜好的味道。
叶雅澄作为少有的女客人，尽管地位颇低，但也被安排最下的一个案桌和其他几位姑娘共餐。
几位姑娘们于礼节风俗，笨拙地学着用短刀划下一小块羊肉吃了，后面说什么再没勇气吃。
许是怜香惜玉，座上一些年轻将领见状，抬手示意她们悄悄将盛肉的碟子转到自己案前。
姑娘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对面草原人的吃饭，依葫芦画瓢手抓着熟肉干与哈达饼一块吃下去。没曾想吃了一块，就觉得饱腹，于是用巾帕擦了擦手，准备歇会儿。
这时，她们看见那位叫托娅的草原公主站了起来，“父王，定朝王子。我是托娅，生在草原，长在草原。草原人崇拜力量，在我眼里，父王是一等一的勇士。但我却从未去过关内之地，现下定朝的王子们来了，我想见识见识，能和我父王交朋友的，是不是也是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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