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左却躺在床上仍在思考小蓝鸟之事:游天在第一只鸟儿的帮助下,能够超乎常理不受引力影响,在难以活动的湖边健步如飞,简简单单就把我救了上来,而第二只鸟儿似乎也帮助赵梓达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但游天和赵梓都看不见小蓝鸟,所以这些应当不是互相商量后的决定,而是小蓝鸟单向的选择,不过,无论是选择寄居之人,还是选择所成之事,选择的依据到底是什么还有待探究。
再一回神,左却又在莲池边了。
今日,弥珂未在此迎她,想来是去做正经事儿了。亦是今日起,子衿开始给左却授课,教授她作画的基础,因此左却直接往百草殿去了。
因左却情况特殊,必须从习字开始学,故而起初的授课内容也与众师兄姐不一样,一整日下来,她双眼疲乏,练字的右手也提不起劲来。
子衿道:“左却,你这般模样可不行,若换作寻常的入门弟子,再不济者七日亦可去珞金岭南配备术笔。”
左却坐正,对着子衿宣誓:“师姐大可放心,我一定争取七日内过关!”
子衿一改师者严苛的态度,转而一笑:“如此甚好,静候佳音。”
翌日天还未大亮,左却就被屋外的雨声惊醒,明明入秋了,这雨势听起来竟一点都不像霪霪秋雨。
她索性起床,披了件外套踱步至阳台,阳台下面的几棵桂树因近日连遭骤雨,金黄色的花朵落了许多,铺就了一张崭新的金黄地毯。
上午九点四十,铃声响起。
“毛概终于结束了!”茉莉伸了伸懒腰,正想放松一下心情。
舒馨明确告诉她:“这只是这学期的第一堂毛概课。”
茉莉单手轻推开她:“壮壮你真讨厌!走开,撑自己伞去!”然后率先径自走了。
舒馨也没当回事儿:“行,正好咱们就此别过,俺去图书馆奋斗,下午计算机课再会哟!”边说边挥手道别。
余下的茉莉、王静、左却三人回到宿舍后,都着手干自己的事。左却刚坐下就收到一条短信:
各位学弟学妹大家上午好!我是美术社部长刘悦。特发此通知,告知大家下午3:30在2号楼306开展新社员见面会,请各位准时到场。收到请回复。
她随手回了句OK便不再管了,不过这是个好机会,终于可以找云晓问清楚作画的缘由了。
下午计算机课一结束,左却便赶着去306参加美术社的新社员见面会。谁知,到了目的地,教室里竟空无一人!
左却轻轻推开门,拿出手机再看了一遍那条群发的飞信,确实是三点半无误。她心想:也许是其他人比较守时,并不打算提前到场吧。
于是,左却找了个第二排的位子坐下,拿出一本小本子开始练字。不知不觉间,十分钟已经过去,果真有人来了。
来的是位女生,齐肩短发,眼神犀利,腰身挺拔,手里拿了一卷纸,不知是什么东西。左却抬头瞧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练字。毕竟见面会肯定要大家都到齐了才能开始的。
“左却?”来的那位女生走到左却旁边,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左却再次抬头,正视着来人,诧问:“你认识我?”
那人并未回答左却的问题,瞥了一眼左却写的字:“还有闲情练字啊?你写的这是秦篆还是别的什么书法?”
左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练习梦中所习之字,心中顿时疑惑起来:我怎么……
想到一半便被那人生生打断了:“你不是想见我吗?怎么这会儿我来了,你却这么冷漠了?”
左却一愣,问道:“你就是云晓?!”
云晓特意转了个圈,让左却把她瞧了个遍:“怎么?不像吗?”
左却没回话,低头盯着云晓手里的那卷纸,估计就是画着自己坠崖的那幅画了。
云晓双手撑在课桌上:“你没听说,我很难应付的,你想知道这幅画的内情,还敢这样跟我交流?我跟你讲,我问你话的时候建议你好好回答。”
听见云晓这话,左却抬头:“那你为什么要来?”再看,现在还没别的社员来,“又为什么刻意把我叫到这里来?”
云晓一时噎住,接不上话,吐出一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左却又问:“那学姐这样就有意思吗?”
云晓听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了句跟刚才相反的话:“你可真有意思!”说完就在左却对面坐下了,她将画放在左却面前,“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想不通去跳崖,我真的挺好奇的。”
左却听到“跳崖”二字,神色凝重起来,但又不说话,看来是不愿多作解释。
云晓看着左却这副模样,也不再故意为难她,默默展开桌上的画,正是左却坠崖的一幕:“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强求,不过,世道甚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左却仍旧缄默不言,云晓抱怨道:“你看你看,这会儿你又无趣了,真是一会儿一个样啊!”
看左却还是不作声,云晓只好如了左却的意,开始切入主题了:“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肯定特别想让我说说,我为什么会画这幅画对不对?我的这幅画,在其他人眼里就只是一幅画,在认识你的人眼里,就是在诅咒你,但在你自己眼中,肯定又是另一个看法了吧?”
果然,云晓这个人不简单,她是真真正正看到了左却跳崖,并且知道左却不是无意跌落而是有意轻生。
云晓说了这么一大段,左却也不再沉默,直言道:“那时候,你也在。”
云晓摇摇食指:“我不在,我画这幅画的时候,不在山上,也不是你跳下去的时候。”
这话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若是在山上,加上出色的视力,勉强能画下来,可不在山上,还不是当时,那实在不知什么情况下能够作出这幅画了。左却不是什么闻名全市或全国的大人物,无论做点什么都不至于引来擅长跟踪偷拍的人……
云晓突然握住左却的手,煞有介事地说:“我会读心,只要握着谁的手,我就能看到这个人脑中所想、能听到这个人心中所思。”
听了这话,左却便像触了烫手山芋般缩回了手,不过一霎那,她又想起,先前与云晓并没有接触,便知道云晓刚才那话是在唬人了:“好玩吗?”
云晓笑道:“好玩啊!”看来刘悦对云晓的评价千真万确,果真是个以捉弄他人为乐的人物。
云晓看了看教室后墙上的钟:“剩的时间不多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
左却不太明白“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不过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下文,所以也就没打岔,任由云晓继续说了:“这幅画的出炉时间比你实际跳崖的时间要早许多。刚才我说我能读心,的确是唬你的,不过,我也确实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可以预知未来,当我知道自己有这一能力之后,每次看到未来的画面,我都会画下来,并且会在画的背面记下预知到的时间。”
说到这,云晓将那幅画翻转,指了指右下角:“这里就有我画这幅画的时间,但这样只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我特意用无色笔写的。”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支彩笔,开始在右下角涂抹起来。
“只有用彩笔涂过之后,才能看清时间。”云晓涂完之后,把时间指给左却看,“你看看,这个日子是不是早于实际事发的时间?”
左却看了一眼纸上显现的时间,竟然是今年的八月,而那时,左却甚至还没来到这个城市。
左却实在琢磨不透,这个云晓的身上并没有蓝鸟,除非有一只连左却也看不见的蓝鸟寄居在云晓体内,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预知未来呢?这也太离谱了。
云晓没有太过在意左却的反应:“我知道,你肯定是信我的。”想来,云晓因这一特殊能力也遭受了不少非议,所以才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事实摆在眼前,左却没有理由不相信,只是云晓预知的能力源于哪里,她想不通,但一想到蓝鸟现世的时间,左却便知道,云晓的能力与蓝鸟无关,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八月就知道左却要跳崖。
左却问:“你这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云晓:“是倒是,不过就是时灵时不灵,或者说,是不可控的。”不是云晓想预知了就可以看见谁的未来,而是未来突然跳进云晓的脑海里。
左却不再问了,云晓开始提问:“你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吧?虽然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曾经一度求死,但你掉下去却毫发无损活着回来了,肯定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吧?”
左却摇头:“我只是被救了。”
云晓一怔,惊问:“你难道不知道诗人崖的传说吗?”
左却再次摇头表示“不知”,云晓告诉她:“传说从诗人崖跌落至崖底的人从未找到过尸首,所以起初被人叫作食人崖,后来,为了发展旅游业,上面强令改成了诗人崖,崖壁上的那首诗也是十多年前才刻的。你说你被救了,可如果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唯独开了你这个先例?”
虽然云晓的话有些道理,但左却确实是没有的,她十分肯定地说:“我真的没有。”
“左却,你没有什么?”刚走进教室来的狸猫问了一句。
左却一边卷起桌上的画,一边低声问:“他怎么来了?”
云晓也低声答道:“四点的见面会。”
左却这才明白,云晓给自己通知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刚才说“时间不多”也是这个原因。
狸猫走到左却旁边坐下,又问:“你没有什么?我借你啊。”
云晓恶狠狠地回了一句:“缺寿命啊,你也借吗?!”
狸猫见云晓这么不懂礼貌还口出恶言,可看她和左却又好像认识,便问:“你谁啊?会不会说话?”
云晓答道:“不会啊,你教我啊?”
因为左却在旁边,狸猫压制住胸中的怒气,选择了视而不见,转而扯开了话题:“左却,前天对不起啊……”
左却还未答话,部长刘悦和副部长肖战也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估计是其他的干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