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子沿着缓缓倾斜的石板路走着,仿若每一步都走进他的世界里,此时云雾散开,如淡淡的月光洒落整个世界。
过往那样亮眼,阿胜好似从未离开,他应该是乘坐地铁回去了,他的语调里,总充满着力量,也从未直接或间接的责怪过纯子,想必这次失去自己,未必真的乐意喊出口,这是奢侈的爱,纯子甚至开始纠正他留下的印象,这是否是自己的人性和一时的心血来潮,断送了爱情,以及不合情合理的现实。
过去阿胜总会握紧纯子的手过马路,那植物标本般干燥而冷静的手,她总想抽回去,被又被毫无意识的拉了回去,她提心吊胆的跟着,蓝色天空里有一道裂缝,一直延伸到远方。冬日的云,颤动的心,融合着。
他的脸上看起来总是一副无表情的快乐,纯子在自己世界里沉默着,遥望他的话题,如此,“天寒了,回去吧。”
寒冷的散步染上了冬日不可知晓的色彩,纯子涌出眼泪,她并不知道为何如此,是看不到了过去,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还是仅仅是眼泪的涌出,她惊讶于此时的自己,没有繁琐的分析,深刻知晓阿胜已经彻底失去。
树木抑郁的相连着,干枯的枝干不带着任何的期待,纯子沿着石板路奔跑起来,这世界在她的眼前晃动着,这是她与阿胜的距离,所有繁花似锦的日子不再逗留片刻,她的感想太一般了,应该有意外的敏感,而此时心底却生出了对原野的思念。
曾经何时阿胜总趴在书桌前陪着纯子,看她情绪昂扬起来,才思泉涌,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快活,忍不住搂着她不放,他们之间是爱情还是友情多一些,纯子至少分不清。她无动于衷的在他怀里,甚至连心砰砰跳都没有,气息平稳着,初冬暖意的晴日,风很柔和,从窗外进来,他把她抱到床上,品尝她带着失败感的身体热情,她不承认只是为了两人联络感情,也无心揣测他在她身体里的安心,只是觉得她被自己甩掉,失去了自我求证。
卑鄙之身,被他一次次的邀请着,其乐融融的感受并未停留,她没有心满意足,毫无表情的眼光无法停留,一刹那,清楚的明白,阿胜深爱着自己,而纯子却不知道她的爱是否在他身上。她抬起的视线,投向天花板固定的位置,阿胜一次又一次将它拉回来,其它让她身体柔和起来,她以心不在焉回报着。
包含着对知识敬意的她,却有着无法理解爱的曲解。原野出现的那一刻,纯子便把阿胜置放在爱的背面。心焦、不理想的身躯,古板的思想,以至于混沌的交融,仿若喧闹后的平静,茫然若失地静等着爱的离去。
纯子费尽心思从沾染了阿胜名字的世界里挣扎着,想必也是因为“原野”两字,她甚至略感吃惊,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她心里没有数,他不太年轻,无能,精神错乱,甚至带着假仁假义,他粗糙的躯体线条又别出心裁,外表上带着倔犟的活力,与衰老拼搏的抗争。
纯子心里有阴暗而又辉煌的东西,从内部迅猛攻击上来,就在阿胜拥她入怀之刻,这种感觉伴随着令人眩晕的幸福从内而外迸发出来。幸福,为谁而有,不了了之……
片刻之后,阿胜走了,这次是真的彻底走了,纯子以惨不忍睹的心,环视着这熟悉的一切,她走回了院子,明亮的太阳,反映在了那枝头树叶,慢慢扩散到房间里去,书架上,画册上,纸上,混浊的笔墨上,甚至飞扬于空中的尘埃里,纯子倦怠的坐了下来,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它们以死鱼般眼神回望着纯子,它们如此幸运,还留下来陪着她,以阿胜另一种存活的方式保留着。
它们颤动着手臂似乎在呼唤着她,她甚至想把身体倒转过来,悬浮向下,把脸面埋进这些书籍里,迟钝的神经体系让她的大脑缓慢转动下来,静下来。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会有轻微的痛楚,期盼愉快寻找原野的心才紧张起来,仿若泛起颤抖的危险情绪,才让自己清楚的明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哪怕越过了阿胜的生命,这是不安的期待,说不定,是阿胜带着侵占未知的报复,这种复仇狠狠的抓住纯子对原野的憧憬。
纯子的心神,气喘吁吁的跟踪着繁花似锦的过去,光润的土地,明亮的枝干,还有同她一起漫步院子里的阿胜,只是,这一切都已经结束,它们在朝阳的映照下拖着长长的影子,沉甸甸的步子,不可侵犯的带着不可明朗的错误意义。
阿胜总以他独特的亲切的笑拥抱着她,像——小孩子一样待她,可她总是不爱理睬,她渴望看到富有生机的笑容和躯体,而阿胜不过是掩饰他难以自容的畏惧,以过分的那股热情来换来紧锁的理解。可惜纯子无法屈服。
今年的冬季来得特别早,纯子觉得扫兴,她厌恶硬雪和厚厚的冬服。
“纯子,我们玩雪。”
阿胜的眼睛企图把她寻找过来,像孩子般溺爱着,只是她不应答。他瘦弱脸颊线条僵硬起来,纯子携着可怜且又蔑视的眼神回应。
他在雪地上写着纯子的名字,仿若在这白色的世界里讨一些可怜来。纯子挪动着脚步靠近他,一臂之距,停下脚步,阿胜一把搂住了她,纯子试图躲闪,可惜他把脸贴了过来,“为何躲着?”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亲吻着唇部,只有温柔的试探着隐蔽的欲望,没有粗野以及任何优越感的东西,可纯子内心的恶念却不断驱使她的意志,仿若即将谋划着毁灭。
线条流畅的嘴唇,厚实的下巴,温和的脾气,完全找不出一点缺陷来,可惜,纯子却一点也不再动心……
敌意,憎恨,纯粹而激烈的反抗把阴谋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