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农历腊月二十八,家公骤然离世。
那天早上四五点的时候,酣睡中听到一阵急促的捶门声,伴着婆婆略带哭腔的呼喊:“儿啊,你爸吐血了,赶快,赶快啊……”
我和先生闻言,应了一声,迅速从床上起来,随手披了件衣服就往另一间卧室跑去。
进门看见婆婆坐在床边抱着公公,泪眼婆娑喊着他的名字,公公意识模糊,口鼻不断地有鲜血涌出。
先生见状让我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他去扶了公公,用手指撬开他的口腔,从中掏出些血块后,便顾不得公公满口血渍为其人工呼吸。
电话那头的医护人员迷迷糊糊了解情况后,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司机师傅的,让我一会跟这个号码联系。
我挂断电话,一边安慰哭喊不止的婆婆,一边去抓公公的手,在抓住的一刹那,我又触电般地迅速放开了,虽然还有温度,但已明显感到不妥,连忙再次抓起并大声喊着。
先生看了看公公瞳孔,也感到些许不妙,一边喊着让我催一下救护车,一边将双手放在公公胸前给他做心肺复苏。
拔通那个电话,不等我说话就听对方嚷嚷道:“一大早的别催了,这才过了几分钟,开飞机也得有个时间吧……”随后就听见挂断的嘟嘟声。
转身看到先生停下手中的动作,安慰婆婆道:“妈,你别哭了,哭的我心都乱了,我爸没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在院子晒太阳嘛,他这只是昏过去了。”却又见他朝我走来,问什么时间,我打开手机屏幕拿给他看。
听到院门外汽车引擎的声音,我慌忙跑出去,见一男一女两名医护人员下了车,边走边问我什么情况,我语无论次地答着,引着他们进了卧室。
那男的看了看,问我有没有手电筒,先生急忙问手机上的行不行,随后打开来,那名医护人员拿着照了照公公瞳孔说:“不行了,瞳孔已经完全散开了,你们准备后面的事吧。”
婆婆一听抽泣道:“不拉医院抢救吗?他手还热乎着呢。”
那名较年轻的女医护人员不耐烦的掀了掀盖在公公身上的被子说:“你们给他盖这么厚的被子当然了,要不是早凉了。”
男医生见状,示意这名女护士说:“要不你去车上把心电图拿下来。”
过了一会这位男医生用仪器给公公测了心跳,毫无波动的一条直线,这时婆婆哭的呼天抢地,口中念念有词:“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先生送走了救护车,开始给叔伯们打电话,我站在床前听着婆婆撕心裂肺的呼喊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陆续续续家里来了很多人,有帮忙的,有吊唁的,有长者说明早就得下葬,后天大年三十不兴办白事,又有人说认识挖穴的他帮忙找人,还有人知道看风水的已经去请了……
先生被各种事务裹挟着,在长辈们的帮助下,办完了一切,腊月二十九下午,先生拿着水管冲洗了院落,收拾了屋子,贴了春联准备过年,整个过程没有落泪没有哀伤,理智冷静的像个历经世事的陌生人。
后来我问他那些天在想些什么,他神情略带哀伤的叹了口气说:“老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老爸出门打工了,要不是老爸这病,他们兴许还不回来呢,她一辈子靠着老爸过日子,从来没操过心,活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这老爸一走她的心就空了。”
我安慰他说:“没事,这不是还有你我呢么。”
先生似乎没听到似的接着说:“要是有一天,你我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办?”
然而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执意说:“那时候你一定要走在我前面,不然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动不了的时候可怎么办呐。”
其实我的答案和他一样,只是我可能更自私一点,我希望他陪我多一些时候再走。
世间事除了生死皆为小事,而最后留下来的那一个,往往是最难过的,为了以后的不难过,在活着的这许多年就要深情相拥,真诚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