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大波绝望的投简历，笔试，面试中，总还是会有一席清风徐来，带来一丝温暖和抚慰。
因缘际会，本没有过多在意的一家法国公司邀我去面试。既然有邀约，那我定不负所望，于是查阅了公司的相关信息，及网上能找到的面试经验，一一阅读，还特别背诵了相关术语的概念。一切准备就绪后，装扮妥当，单刀赴会。
法国巴黎的黑色星期五带给世界的震惊还没有过去，爆炸声似犹在耳畔，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该如何去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其实本就无需多虑，一切照旧，温馨舒适的工作环境，年轻的面孔，让一切阴霾一扫而空。首先面对的是温婉美丽的HR姐姐May，只要她一开口，哪怕整个世界都冰冻着，也可以在瞬间融化。与其说是她在了解我的各种情况，倒更像是分享，谈谈过往经历，讲讲对待事情的看法。无论我的故事是长是短，无论我的态度是喜是忧，她始终面带微笑，细细聆听，在光明中跟随你，在黑暗中照亮你。默默在心里想，究竟要多少年的自我修养，才能够雕琢出如此完美无瑕的美玉。
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不想逃脱。她看到了我的科研立项研究课题是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中法国的经济走向，一时来了兴趣。连我之前都没有想到还有这般的巧合，居然在两年前就准备了如此契合面试的成果。在这个信息飞速更迭的时代，再谈及欧债危机，早已是相去甚远，有种回顾历史的感觉。真的感谢刘园老师曾经在金融课上的演讲，让我对欧债危机整个事件除了官方的报道，有了更独到而另类的见解。谈及美国“唆使”高盛包装希腊强入欧盟，谈及由2008年起从美国爆发的次贷危机，谈及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金融泡沫Tulipmania，谈及造成一次次历史重演的人类贪婪的本性……我以为，HR面总是表面的，概括的，笼统的，但那时面对面而坐的我们，似乎是一段静止时空里的两个灵魂，在进行着心与心的交流。
因着外资企业的缘故，而我又恰好有国外学习的经历，自然而然变成了英文的交谈。突然有些后悔，没有专门准备一份正式的English Self Introduction，只是想着临时把中文稿翻译过来就好，但我发现，对于国外两年学习生活的描述倒是如鱼得水，反观国内本科阶段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看来环境不同真的会影响一个人，在本科的四年我用中文包装起自己，出国后是我被英文所环绕。也许是在西海岸久居罢，被Professor极力推崇的Los Angeles Accent and Style也体现在了我的话语中，free, emotional and easy to understand，活脱脱一个女汉子形象。我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还是HR姐姐说，其实你是个girl，却硬生生地感觉像个guy~好吧，如焦似火温暖热情的阳光造就出随心随性的西海岸人民，耳濡目染入乡随俗的两年，也让我的性格中多了几分洒脱，少了几分顾忌。和HR姐姐的面试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她贴心地说，如果今天manager在而且不忙的话，就让他们直接过来给你面试，也省得你再多跑一趟了。其实我倒是不在意多跑一趟或是两趟，不过还是感动于她的贴心和细致。
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在忙季的manager姐姐居然有空，所以我就继续严阵以待，开始了一天之中的第二场面试。估计M姐姐也是难得有闲，面个试总比埋在一堆报表中逍遥自在得多，于是面试就完全凭心情喜好地开始了。因为是法国公司，看到我本科辅修法语，突然来了兴致——
M姐姐：咦，你辅修法语啊，来段儿法语自我介绍吧！
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本来法语就只是辅修，词汇量甚少，而且时隔两年，在洛杉矶这个西语的天下，法语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地被我抛在脑后。什么passé composé，什么imparfait，全都用le présent，于是开始瞎编道：Je m'appelle Ruohan, Je suis étudiante de l'Université de Californie du Sur et l'Université des commerce et d'économie internationaux, J'ai étudié l'économie, J'apprends Français comme seconde langue étrangères. Mais, il est un peu de difficile，然后我就真的说不下去了。而且明明已经毕业，还硬说自己是étudiante，没办法词汇量是硬伤啊。
索性M姐姐及时叫停，行，就到这儿吧，说得挺好的。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刚刚的英文自我介绍已经够刺激了，跟法语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接下来又被问道，你在美国呆这么久，都没起个英文名字？
我说一直没有，因为注册的时候都用的是自己中文名字的拼音，所以方便professor也方便自己，就直接写中文名了。而且我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很好听。也一直搜寻着跟自己名字或读音相似，或意境相似的英文名，总是不满意，索性就用中文名了。不过倒是有个极简单的pick up name，不过仅仅是为pick up而已。
M：快点起一个英文名字吧。你这个名字美国人也不好发音吧，法语就更艰难了，R小舌音， H不发音，到时候读起来就“轰轰”“哼哼”的，多别扭。
也真是率真随性啊，从来没想过一直引以为傲的名字居然成了拟声词，真是美感全无。还真是要尽早给自己取一个像样的英文名了。我说，我一直想着既然选不到喜欢的，要不就取个A字打头的罢，好好歹歹还能在通讯录里排在前头，比如Abby，Adele，Alice之类。M姐姐倒是很赞赏我的想法，嗯，想法非常好。其实我没告诉她我A字头list还有很多呢，比如Athena，Aphrodite，Artemis，毕竟是女神的名字，也是怕贻笑大方。
以为闲扯会暂时告一段落，结果却并非如我所愿，显然M姐姐的跳脱想法并没有终结，看你挺喜欢法国的呀。我说是啊，我最喜欢的建筑就是埃菲尔铁塔，我本科的室友都知道，用的本子封面是铁塔，电脑桌面是铁塔，连桌面上的图标都被我手动摆成了铁塔的模样（当然是还没有换mac之前啦）。一个室友在英国读书，到法国旅行时，也专门挑了一张铁塔的明信片千里迢迢寄到洛杉矶。我自己不知换过多少次手机壳，iPad壳，换来换去却都是埃菲尔铁塔的模样，现在的也是。M姐姐说，是吗，拿出来给我看看。还真是说一出来一出啊，我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她展示着我最最喜爱的建筑。
她看到后真是赞不绝口：这张图片我在网上看到过，你这个壳儿真是漂亮，还是浮雕的呢。我一度担心她会不会问我要购买的链接，还是我应该主动买一个送给她。还好，她“转移”了话题，问道，你还喜欢法国什么呢？
简直是法国文化大课堂。我说我学习法语最初的想法就是听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去到这个浪漫的国度，说着他们的语言，看得懂原版的法文书籍，而不是仅仅看懂掩藏在他人翻译下的那些文字。在诸多外国名著中，最喜欢的两本书也均出自法国作家之手，一本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一本是雨果的《悲惨世界》，另一本很喜欢的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双城记》也恰巧讲得是法国巴黎和英国伦敦…
还未说完，M姐姐提问开始，30秒内说出你知道的法国作家。
其实知道的不少，但是一时说起还是慌乱地紧张，雨果、大仲马、小仲马、罗曼罗兰、莫泊桑、巴尔扎克、福楼拜……福楼拜……然后就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明明挂在嘴边，却就是说不出口。
M姐姐一脸疑惑地重复道，福楼拜？
我心下一惊，难道福楼拜不是法国的。不对啊，小学还是初中不是学过一篇文章叫，福楼拜家的星期天还是星期几的，讲到福楼拜是莫泊桑的老师，难道那时莫泊桑也是出国留学不成？回来后想想，估计是她觉得我连福楼拜都搬出来了，却说不出卢梭，司汤达有点不可思议罢。好吧，我决定重读《忏悔录》和《红与黑》了，又顺便到书店买回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自己说过的大话只好自己填补咯。
之后又被问到既然这么喜欢法国为何不去法国留学等诸多闲杂琐事，当然了，题外话终究是题外话，最终还是转入了正轨，把更大部分时间留给了专业内的例行问题，涉及经济学、金融学和财会。问答得差不多，当我以为我的面试会在正统中结束时，M姐姐又调皮了。
M：你平时喜欢唱歌吗？
我：听得多一点，唱的时候比较少，尤其是近两年在国外，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唱歌。
M：喜欢听什么歌？
我：还是中文歌多一点，钟爱于各种OST。还是蛮喜欢孙燕姿的。倒是最新一季我是歌手之后，开始喜欢上了A-Lin和李健。
M：来来唱一段儿听听。看着我苦思冥想的样子又继续说道，平时MP3里有一万首歌，临到要唱时就是找不出一首。
我也真是心有同感呐，不过大敌当前分心不得，快速搜罗脑海中的歌曲，这种时候总不能唱我在人民广场吃着炸鸡吧，最近的OST又多多少少有些烂俗，要有人文情怀，舒缓温暖，自己还得记得歌词唱得上去，A-Lin的歌儿是不行了铁定唱不上去的，燕姿的歌儿又记不起一首完整歌词，只想起清华哥哥的《车站》，于是唱起了副歌部分——
当列车飞奔下一站的爱恨离别，我仿佛看见车窗外换了季节，在这一瞬间忘了要去向哪里的深夜；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相聚分别，就像这列车也不能随意停歇，匆匆错过的何止是窗外的世界。
唱到最后我都感觉要控制不住嗓子，开始微微发抖，不过M姐姐倒是很满意。总算是又逃过一劫。娱乐过后，还有几个简单地问答，一整个下午的面试算是终于结束。眼看也是到了快下班晚饭的时节，礼貌道别，期待再见。
三个多小时的面试后还是感觉有些虚脱，想说外企都open minded到这个程度了吗，面个试都要求这么全能，又是文学，又是唱歌。不过有过这样的体验也是不错的，起码回家后，我要好好练习一首拿得出手的歌儿了~
闲来无事也只是想记录下这段不一样的经历，最后还是再一次Pray for Paris，希望文明不会因为野蛮而消沉，希望野蛮最终会为文明所代替。
2015年11月16日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