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从县城搬到了临沂市的小区里,除夕一早还没起床,就先被窗外的一阵鞭炮声吵醒,不过也只有这一阵响声。大年初一也没有听到几声鞭炮声。小区的入口张贴着禁止烟花炮竹的通知,这大概就是鞭炮声少的原因吧。
可鞭炮声声本是春节里最为特色的元素之一,炮竹声声一岁除,如今整个城市听不到几声响动,和平常听起来并没有多少不同。也难怪人们会说觉得年味越来越淡。从前到年末才顿顿吃的饺子,如今想吃就去吃,小时候追着看的春节联欢晚会如今看起来也不如从前有滋味。
曾经我也抱怨春节过越来越感受不到年味,越来越没有意思。所有小时候期盼一整年的东西,现如今每日里都容易唾手可得。对于年龄日益增长的我们来说,年,已经不再新鲜。
当年味不再只是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或者那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亦或是一件件穿在身上的新衣服,那“年”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深意,让众多人,从五湖四海,几百公里乃至千万公里赶回去?
对于过年有两个少时场景深刻脑海。
一是有一年在爷爷奶奶家过年的场景,屋里屋外都是人,里屋们大姑二姑还有姐姐们一起包饺子,院子里的灶台炖着一锅猪肉。外地来的姐姐带来了好吃的鸡腿面包。晚上住不下,就把皮沙发翻开铺成床。印象中这是人最多也最热闹的一次过年,每个人都笑逐颜开,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恭祝阖家欢乐也不过如此。
还有一个,是再长大些,一家人看春晚的场景。一般人家都是极其重视年夜饭,但我们家好像最重要的一餐是放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大年三十的晚上,放过新闻联播,吃过饭,调好饺子馅料,收拾妥当,就是准备瓜子花生等各类小吃,老妈再加上三个孩子一起挤在沙发里,几个人裹着同一床被子毛毯,边嗑着瓜子边看春晚,跟着小品哈哈笑笑。还不到12点地上会铺满了厚厚的一堆瓜子壳。那时候还不知道熬夜,大年三十大概是一年中睡得最晚的一天了,11点左右就困得前仰后合了。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爷爷奶奶早已不在了,有些长辈也离开了。老家早已经是一座空宅,再也不会有往日里热闹的场景。初三时候大姑请了二姑和我们家聚餐,人没齐都是十几口人。大姑和二姑从前是一墙之隔,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被寄养在大姑家,所以奶奶家的亲戚中我和大姑二姑最是亲近,如今看着她们日渐老去,也是心酸。席间听大姑和爸爸谈起奶奶,甚是思念她,眼泪便止不住一直流。
姐姐也已经嫁人,心思全都在孩子身上,好在今年大家都在一个小区里面,来回十分近便,见得也多了。初四孩子的奶奶从老家回来,孩子睡觉由奶奶照顾着,姐姐晚上便来玩会。晚上我们几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一年没几次。
虽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皆是人间常态,可身处其中,却着实难以做到全然看开看透,有时难免悲伤。若是真的重现昨日类似场景,每一分每一秒都倍感珍惜。
说实话,今年过得也有些坎坷,姥姥年前生病,除夕才出院,再加上中间我也不清楚的事情,妈妈是既担心又伤心,多次掉泪,初二去看姥姥之后,就在姥姥家住了几日。年前计划去泰山的行程也搁浅了。我因为个人事情也有点郁郁,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吃吃喝喝睡睡中度过了,还陪着老爸追完了一部抗日神剧。
之前想着要是空闲的时间不看几本书学上个什么,这样荒废时间实在是难以启齿,可回想起来,对于我等寻常人来说,在绷紧弦的所谓“自律”和在别人渲染的“焦虑”中惶惶度日时,和家人一起的柴米油盐,这些鸡毛般琐碎日子,又何尝不是生活最初也是最幸福的样子。
电影《流浪地球》中描画的生活在地下城的场景估计我们一辈子都感受不到,当然也不希望看到。在地球表面被毁了之后,金钱经济都化为乌有,人们凭借着希望活着。地球即将毁掉之前,人们渴望的是回家。所谓长大,是与家人的渐行渐远,我们习惯了往外求,可当外在一切都毁了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对家的挂念依然在原处。
有些歌曲,最初喜欢是因为曲调,最终爱上却是因为歌词。年少轻狂,我们听不懂岁月这首歌,年过三旬,就如酒过三旬,些许感受到人世间离欢悲合,识些愁滋味,欲说十分,出口却已咽下去三五分。或许当年家庭大聚会时,有些人心里也有些苦楚,但回到了家人的庇护地,外面所经历的风雨,留下的伤口,都得以暂且抛却。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看惯了朋友圈里琴棋书画诗酒花,可喂饱我们的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牵挂的人都在身边,这一地鸡毛,又何尝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