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熟悉的《贵妃醉酒》,令多少人为之神往,那销魂一醉,又岂是用言语来形容?古往今来,歌颂这段生死绝恋的文艺作品早已泛滥成灾,可是又有多少新意给我们滋养?
倘若历史能给我们一双明眸,让我们的目光有幸重回一千二百多年前那个和风送爽的金秋之日,便能深刻体会涌起于玄宗内心的波澜,彼时良辰美景,有佳人相伴,两情相悦的情侣彼此痴痴相望,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意乱神迷?
可惜上天不做成人之美,偏偏让一段生死相依的恋情降落帝王家,玄宗与贵妃的悲剧可以说冥冥中早已注定。
历史的功过是非留给史学家评述,在此我们只说做为一对凡人的他们,上演的究竟是怎样一场悱恻缠绵的绝世恋歌?……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两句出自于白居易《长恨歌》的传世名句,再为传神不过地描绘出杨美人的绝代风华,后一句则表达出玄宗对爱妃的无限眷恋和痴情。
在遇到杨玉环之前,其实唐玄宗已是个五十多岁的人,那时他最宠爱的妃子是武惠妃,可惜武娘娘早早暴病身亡,从此以后,玄宗郁郁寡欢,茶饭不思,仿佛就像生命没了着落,即便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扣开他的心门。
这时,太监高力士悄悄把杨玉环带到了他的身边。
得杨妃,如朕至宝也。
杨玉环,生于官宦,自小受到良好的艺术熏陶,史书称其歌舞音乐样样精通,并且天生丽质,月貌花容,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被立为唐玄宗第十八子寿王李瑁的妃子,这样的日子她一过五年。
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玄宗在华清宫生平第一次见到杨玉环,史书称她“鬓发腻理,纤浓中举”,宛若汉时的美人李夫人再生,等玉环出浴后,玄宗的眼睛便再不肯离开了,当晚便赐她金钗钿盒,并亲自为她戴上珍藏多年的耳环,可以说,这对年纪相差三十岁的忘年情侣一见钟情,初次相见便难分难舍难了。
至此,武惠妃在玄宗心里留下的阴霾一扫而光。
五年“修炼”终成眷属
此时,多情的玄宗恨不能立刻便“抱得美人归”了,然而杨玉环毕竟是他的儿媳,明媒正娶难免不被天下人诟病,为遮人耳目,玄宗只好让爱妃出家入道,这样她便成了住在“太真殿”(设在皇宫的道士殿)里的女道士太真。
公元745年8月,这对“苦熬”五年的同林鸟终于“修成正果”,迈过伦理纲常这道艰难的门槛后,玄宗正式册立杨玉环为贵妃,从此以后,这二人便终日厮守,“行同辇、止同室、宴专席、寝专房”,须臾不离,仿佛他们在一起有永远说不完的情话。
玉环从此骑马外出都有宦官高力士亲自执辔,每逢她的生日各地都会献来奇珍异宝,玄宗还特地为她在骊山华清池建造楼台浴池,对她的宠幸简直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有一个传说,据说玉环生平特爱荔枝,玄宗便令驿站不惜劳苦,从岭南采摘新鲜的荔枝,一路快马加鞭送往长安,最后送到贵妃手中的荔枝依然色鲜味美。
而玄宗此举,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除了千里挑一的容貌,杨玉环在歌舞方面展现出的才华同样令人称道,因她自身极通音律,加上天生丽质,聪灵乖巧,唱出的声音便如水银泄地般优美,当她弹唱琵琶时,一颦一笑更是楚楚动人,顾盼生辉,看得诸王及众宫人目瞪口呆;玉环又擅长击磬,演奏的技艺甚至超过皇家梨园的弟子;她的舞姿同样曼妙,无论旋律欢快或是悲伤,总能呈现出一种飘逸如仙的风姿,那种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或是清新脱俗,把一个绝代丽人的形象展示得淋漓尽致,不觉间令玄宗神魂颠倒。
那一年的七夕之夜,这对倾心相爱的男女,甚至久久依偎在长生殿的石栏下,抬头远眺浩瀚无边的银河,庄严许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海誓山盟。
一缕发丝,剪去的是玄宗之心
像这般美好的爱情故事,如今听来犹自令人赞叹不已。
如果说玄宗对贵妃的爱还沉浸在初始的狂热之中,那么之后发生的两件事,则令这段感情变得牢不可破。
第一次是因为嫉妒玄宗对别的妃子生情,玉环出言不逊惹怒玄宗,被赶出宫门。
可是玉环前脚刚走,玄宗便心生懊悔,一整天六神无主,再也无心他顾,到了开饭时间,玄宗眼望着一桌子美食却是难以下咽,直叫宫人拉了百余车给贵妃送去这才稍稍心安。到了晚上,无比孤独的玄宗更觉怅然,心里就像扎了尖刺一般,幸好机灵的奴才高力士提出迎贵妃回宫,这才替他找了下场的台阶。
回到家的玉环一入门便给玄宗伏地请罪,早已望穿眼睛的玄宗哪里还在意这些,立刻扶起心上人嘘寒问暖,从此对贵妃更加宠爱。
又有一次,杨玉环因为吹了宁王李宪的紫玉笛被玄宗遣送出宫。这回玄宗似乎想给贵妃一个下马威,可同样是前脚出门后脚就后悔,这边御膳刚刚送进她兄长的家门,那边玉环便托宦官给玄宗捎去一封信,说妾罪当死,蒙陛下不杀,今日应当永离宫庭,金玉珍玩都是陛下所赐,不足以奉献,惟有发肤是父母所生,敢以奉献。遂剪下一缕长发,交宦官一并呈献玄宗。
玄宗见到这一缕发丝,真是心如刀绞,痛彻心扉,一时连魂魄仿佛都被玉环牵走了一般,赶紧派人接贵妃回宫。
经过这两次考验,玄宗与杨玉环的感情愈加坚固,尤其是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了。
一代红颜的谢幕
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再美的爱情终有花落之时。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在曲终人散之际,静静聆听一首催人泪下的断肠之曲了。
如果说因爱而失政,导致玄宗朝晚期出现祸乱,便很难撇清这对痴男怨女种下的因果,只不过,到了终了,玄宗还是没能做个爱情的忠实战士,既然无法用自己的生命捍卫爱情,那么只好用爱人的生命换回他的江山了。
马嵬驿之变,既是一场美梦的结束,又是一幕千古悲剧的开端……
恨透腐朽的官僚,恨透被贵妃兄弟姐妹们专权欺压的义愤填膺的大唐将士们,有理由在玄宗最需要保护的危急时刻,有理由在国家政权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为自己讨个说法,毕竟,前路漫漫,为玄宗拼死卖命的人依旧是他们。
魂断马嵬坡
再来忍痛看看最后生离死别的画面吧!
在杀死玉环的哥哥杨国忠之后,兵变的将士们仍聚在玄宗帐外不走,玄宗询问,将士答:杨国忠已死,请陛下处死贵妃。
玄宗一听如五雷轰顶,但是他沉思片刻,仍强作镇定道:朕自己来处理吧!
回到帐中,有心腹劝解:陛下安危就在顷刻,请早做决断。
玄宗不觉老泪纵横:可贵妃常居深宫,又怎知谋反之事!
玄宗又缓缓步入行宫,挽了贵妃的手双双出来,作最后的诀别。玄宗拼命忍着悲伤,尽管有千言万语藏于心间,却也不敢望爱妃一眼,曾经花前月下的诸多场景还历历在目,此时却像一把尖刀生生捅在他的心上,他想叫,眼泪却哽在喉间,他想抗争,苍天却已夺走他的豪情,就在这时,他身体忽然一沉,却是玉环猛地伏跪在他脚下,重重扣过一个响头,接着仰起脸紧紧贴在玄宗的怀中,玄宗忙去搀扶,两条腿却不听使唤,亦被玉环拽着一起跪在地上,这时,忍了半天的玄宗终于号啕大哭,这对恋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样子,就如同多年前长生殿下许愿的那个美好夜晚。
此刻的玉环,尽管哭成了泪人,清亮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怨愤,她泪眼汪汪地盯着玄宗,忽然伸出玉指,悄悄替玄宗拭去眼里的泪花,接着又一下一下轻抚他那已是爬满皱纹的脸庞,她那样子,如同是在为人生晚宴挽留最后一点时光,仿佛再拖延半会儿时间就会停止似的。
突然,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推开玄宗,幽幽地说:
我走之后,望陛下多加保重,妾辜负国恩,死无所恨,只求临走时再拜一次佛,待来生再报陛下厚恩!……
玄宗一转脸,已不见玉环踪影,一股剜心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他想努力站起来,但是老迈的身体如同就在这一刻开始了衰败,跪在地上再也动不得分毫,此刻他恍然明白一个道理:
离开玉环,他已不再是那个青春焕发的有情郎,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
就在玉环走的那一整天,他都没有说话,被哀恸填塞的嘴巴,或许从此再不会张开了。
同一天,一代美人杨贵妃缢死在佛堂前的梨树下,享年三十八岁。
而当她刚刚断气,从南方运送荔枝的快马便赶到了,瘫软在一旁的玄宗无力地摆摆手,命令高力士赶紧拿着这些鲜香欲滴的荔枝到贵妃的遗体前祭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