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老家,赶年集又叫办年货,一般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就陆陆续续开始忙活,一直到年三十上午(三十上午被称为叫化集、露水集,时间短、结束早,一般人家都购买齐备,只有叫化子得利用这一天把自己讨要的钱财,买点东西对付过年)。在八九十年代,因为平时生活水平低,生活用品买得不多,到了年底,谁都希望高高兴兴、欢欢喜喜过一个大年,多多少少要比平时多买些吃的、穿的、用的。所以,年集无疑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集日;对于忙碌一年的老农民来说,赶年集就成了农村非常正常、但很庄重的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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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里的赶年集,主要是去北边张村街(成集时间为北宋,逢双日子开集,上市人口约万人)和南边的庙沟街(成集时间为清朝乾隆年间,逢单日子开集,上市人口约5000人),前者距离我们村子七八里,后者则相距六七里。据《邓州市志》(1996年版)记载,“宋代,邓州有张村、曲河、严陵、刁河、阳管、穰东、穰廷等主要集市”。到明清时期,商业迅速发展,形成著名的汲(滩)、林(扒)、厚(坡)、张(村)四大集镇。
但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张村街的所谓集市其实规模并不大,主要集中在纵贯街道南北东西的两条主街,街中心有个新华书店,街西头有个小百货商店,其余大都是临街设置摊位或地摊,后来才慢慢发展开来,几条边缘路街也形成自己的特色,比如专卖青菜生肉、专卖日用杂货、专买衣服鞋袜等等;庙沟街的情况更是如此,印象中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主要是在以桥为主的一二百米狭长地段,南来北往的车辆很难通行,交通往往严重受阻,有时候我和大哥、二叔从里面买完年货,手提肩扛挤出来,往往是汗水淋淋,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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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间基本上都是以徒步为主,当地称之为“地跑”,习惯上走近便小道;同时还有赶着牛马、拉着架子车的,主要是走大路或者叫官路(原先为平整的或路况较好的大道,以后则是沥青铺就的公路,主要是连接张村街和庙沟街的邓内公路张村段)。之后自行车、摩托车、老年车,逐渐成为不同时期重要的代步工具;近年来农村较为富裕的家庭,有的则购置了小轿车,出行更为便利快捷。
赶集一般是起个大早,简单吃几口饭,一个人或同村的三五个人就上路了。出了村口,就看见路上三三两两的赶集的人,相互之间打着招呼“赶集?”,答曰“赶集”,简单而简单。及至上了大路,人越发多了,各村涌出的人连接成线,汇成了人流涌向主街。所以有人开玩笑说,河南人多,但你到赶年集的镇街上看看,那才叫人多如鲫、多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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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的物品在早年间颇为短缺,当时因为经济发展落后、物流极为不畅,加之一般的家庭条件并不太好,到集市上购买东西的人不是很多,青菜及瓜果梨枣等等都是自种自吃,服装和靴鞋自家缝制,一般的铁具也就在附近村庄有的铁匠铺打造就行,除了极特殊的物品外,一般不去集市。到了八九十年代,物品渐趋丰富、生活也大为改善,赶年集就成为过大年最为重要不可或缺的关键步骤,不管贫富都要到集市逛一逛看一看,只不过购买物品的数量和质量不一样而已,有的大包小包、大鱼大肉,甚至几次三番赶罢张村赶庙沟;有的则简陋的多,只买了点猪肉、青菜,回家包几顿饺子就算过年。
集市上采买的物品大体上包括毛巾等日用百货,锅、盆、扫帚等日用杂品,各种青菜肉蛋,各种服装鞋袜,各种图画、条屏、对联、福字以及各种水果、点心、糖果,这些物品既有常年经营销售的、也有自家出的青菜鱼肉等临时摆摊的,可以说应有尽有、五花八门。父亲当年也曾把鱼塘里挖出的莲藕装到架子车上,拉到南北两个集市上去卖,也算是挣个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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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对象,对于赶年集的感受也不尽相同。八九十年代的孩子们,由于生存的空间仅仅局限于小村子和学校,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电视、电脑和手机等可视性娱乐媒体,也没有像现在物流发达、交通便利、物品丰富、经济宽裕,所以赶年集竟然成为见识更多事物、满足自己心理和胃口的重要场所和渠道,会想尽一切办法跟随家长去集镇上转一转。因为孩子们都放了假,大人们也为了讨个吉利,只要不是特别困难的家庭,只要天气晴好,小孩子就能获准去赶年集。于是在那个没甚乐趣、生活苦燥的时代,赶年集就成了小孩子们一年中除春节之外最为快乐幸福、最为盼望的日子。
小孩子没有也不会骑自行车,但走路对大家来说也是一种快乐。几个人跟着大人一路说着笑着、玩着闹着到了集市。集市上人山人海,像大海波浪一样拥来挤去,真可谓摩肩接踵、水泄不通。家长们往往会叮嘱不要乱跑,一边忙着东张西望挑选采买东西,一边照看着孩子担心走丢,一边架不住孩子的央求买点小人书、小点心、小玩具等等,所以对孩子们来说,赶年集意味着收获和满足;对大人们而言,赶年集则是饱受拥挤之苦和盘算该不该买的艰苦过程。
随着年龄渐长,赶年集就很机械、很程式化,也没了那份心情、那份兴趣。一晃多年没有赶过年集了,特别是父母2008年进城生活后,赶年集在我们的生活中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但那些年的经历,已经成为我们人生重要的也算比较难得的一种体验。有时候想一想,也常常会感叹时光的短暂和流逝、农村的发展和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