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哥来的时候我正站在茶楼后院里,跃跃欲试的想要修整一下林伯的几株盆栽,陶冶一下情操,做一个青衣白袖于微风中微立的文艺女子,我拿着剪子经过大堂时林伯忧心忡忡的望着我,我有些拿捏不准他,便只当他是怕麻烦于我,权当作没看见。正要落剪时,林伯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姑娘姑娘,有人找!”我问道,“是谁?”林伯盯着我手里的剪刀,说,“是谪渊公子。”说着便伸手颤颤巍巍的要接过我手里的剪刀。
我惊到,“咦?您的手怎么抖得如此厉害,可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
不远处却传来几声朗笑,“若能赶紧将手中的凶器还与老人家,手怕是也不会再抖。”
我瞪着眼睛看向他,“你别胡说!”
他含笑看向林伯,林伯幽幽道,“姑娘修出来的枝桠骨骼确实清奇了些...”
“...”
林伯嘿嘿笑了两声,“二位慢聊,慢聊。”他拎着剪子走的那几步,大有疾步如飞的意味。
二哥走到石凳子旁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我还记得那年你不动声色的将大哥庭前的古蔓修整了一番,大哥是何等见过市面的人物,却也被你气的几近泪下。”
我对这个没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世界深深的扼腕叹息。
我郁闷的瞧着他,我这位二哥生的极好,笑起来灿若星皓,唇红齿白,因此惹了多少萌动的桃花。从小我与他玩的便最好,虽然他日渐嘴损了起来,但毕竟血浓于水,我又不是个薄情的人,所以自然不能将他抛弃。想到此处,愈发觉得自己正派了起来,我便很是得意。
正值我得意的当口,二哥突然敲了敲桌子道,“父王差你办的事...如何了?”
我郁闷的摇了摇头。
他呷了一口茶,“这溺鸢石的传闻来的突然,你也不必着急。”
我当他安慰我,正欲点头,他又说,“溺鸢石可是上古神物,父王派你来...啧啧...不晓得他到底还想不想要。”
说完充满叹息的瞅了我一眼。
我愈发的郁闷了。
很多很多年前,要比我出生的时候还要早上许多,那时虽没有如今四国争霸的局面,但城池之间争得也煞是凶猛,动不动就血流成河。为了统一的野心定是要付出许多代价,如今的四国就是当年壮大的四座城池。传说皇柃的老祖宗在城池的打杀中并没有占些许上风,反而眼见着就有被收合的危机,却不知在何处得了一块神石,之后的每次征战便犹如神助,次次告捷。这对我皇柃有恩的石头,便是溺鸢石了。后来传到了我太爷爷的手里,太爷爷将此视作圣物,细心安放,但溺鸢石却在几年后突然消失,找了许多地方也没能失而复得,因为它系属神物,许多人觊觎着,因怕为皇柃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不敢声张。直到我父王这辈,才又传出溺鸢现世的说法。
就在一个月前,我那于清虚观中的师父,在某日午睡醒来后突然就悟了,说是“此石正值西北处,非四公主不能收取”,作为父王唯一的女儿,父王很是疼爱我,所以听了这番话也颇有顾虑。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小女儿应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弱柳扶风,病殃殃自成一番风景,想到这里他很是心疼,所以当他来到碎音阁,瞧见他清弱的女儿,大口的嚼着鸡腿,并用素衣的袖子擦嘴,那几口酒饮的也很是豪放潇洒时,心里也不免开始怀疑生活。他见着他小女儿养的猫靠过来时,她还发出了“哈哈哈哈你这个小贱人!”这样的痴汉笑。
于是那刻后,父王也悟了。
再后来,外人都以为四公主让她师父领回了清桓宗,苦心修道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却没人想到我是为了溺鸢石离开了皇柃来到了陵淮。
皇柃的西北除了陵淮皆是茫茫沙漠一片。
来到陵淮我才发现,这着实是个...是个有趣的地方。
临近黄昏,我留二哥同我一起吃饭,他说,“今日怕是不行了,有个晚宴我须得出席。”
我心下甚是惊奇,他一向不屑于觥筹交错的光景,对这些淡然的分外超脱,大家都知道二皇子有些避世的意味,所以谁也不轻易叨扰他,今日竟能请得动他,我好奇道,“什么晚宴?”
他说道,“高苍的二皇子今日抵达了皇柃,父王特设的接风宴。”
高苍的二皇子储苍离着实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我在清虚观中修道时有他的传说,在外游历也有他的传说,之后我总结,这大抵是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就连我那平素极为吝啬赞赏的父王,一提到他也是赞不绝口,有些“生子当如储苍离”的意味,引得我几个哥哥十分不满。
我哼哼道,“他来又如何?”
二哥笑道,“都说储苍离骁勇善武又精通琴棋,好似无所不能,外界传的太过神奇,我也想瞧一瞧。”
我在外游历过一年,也曾去过高苍,高苍中任意一家供过客歇脚的茶楼都有他的故事,我自是认为天下英雄的事迹都差不多,也没用心听过,但却也见了许多对他倾心的女子。仅凭传闻就暗地里爱慕上谁,这样的事情我着实难以做出。
见我没说话二哥道,“宗主托我着你有空回去一趟,”默了默又道,“我便走了,你一切小心。”
我点了点头应了。
入夜后我叫落颜帮我落了灯,我半倚在床榻上,窗外星凉如水,我离开皇柃已经两周,溺鸢石在哪,我如何带回它,这些事我全然不知,虽是盛夏但夜里也是有些许凉意,恍惚间我想起了明亮的靖灏宫,今夜自然是亮如白昼,此时宴席大抵开始了许久吧,大家是否都如愿见到了储苍离呢?
奇怪的是我对此人全然没有好奇的意味。
我平躺下来,思忖了许久,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凉凉月光洒进屋子,我望着它半梦半醒,终在陷入昏睡的那一刹那想起,素来两国邦交都是使者觐见,今日却独独派了个出众的皇子,这其中有什么原由呢?
我翻了个身,渐入梦境,原由与我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