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五月浸在槐花香里,甜蜜而芬芳,我们家门前有一棵大槐树,枝枝丫丫开满了粉白粉白的花儿,一串串,一嘟嘟。每当此时,妈妈就会找来长长的竹竿,绑上钩子采摘。那时我们姐弟几个还小,,都站在树下巴巴地望着:钩子钩到槐枝了,枝断了,落下来啦,抢到手捋一把就往嘴里塞,妈妈会嗔怪地叫到:别吃,放篮子里,妈给你们蒸着吃。
后来再大些,我们心疼槐树被折断好多枝丫,开始学爬树,二姐的爬树技术最好,不脱鞋“噌曾”就爬到树的枝杈上,然后从腰间解下绳子,我在绳子下端绑上篮子,篮子迅速地提了上去,二姐手脚特别快,不一会就捋满一篮,还时不时向树下扔几枝,引得树下的小伙伴一阵哄抢。每当二姐爬上树,左邻右舍的大婶大娘便会提着篮仰脸叫:二丫,给婶捋一篮呗,回头婶给你蒸槐花吃。二姐会撇着嘴回答:才不去吃,我妈妈蒸得比你们的都好吃。说话间已经把婶的篮子提了上去。于是,一篮又一篮的槐花从树上运下来。这时的村庄是热闹的,是沸腾的,每到一处,一群人围着几棵槐树仰着脸,喊着、笑着,树下的人捡扔下来的槐花,树上的孩子则各坐一枝,欢快地捋着槐花。
记得有一次,小弟爬上大槐树,贪恋树上微风清爽,槐花清香,就是不下来,一泡尿憋得实在不行,就对着下面的人群叫到:你们躲躲,要下槐花雨啦。妈妈指着小弟骂道:小兔崽子,等着棍子侍候你吧。到现在,每当几个婶子提起还叫弟弟“槐花雨”呢
。
槐花采结束,到了中午,妈妈已把槐花洗净,晾着呢, 妈妈吩咐大姐引火烧地锅,地锅就是用砖和泥垒的那种大灶台,地锅很大,一次可以蒸好多槐花,如果用现在的锅蒸是不够一大家人吃的。火引着,妈妈先倒水入锅,放篦子,地锅的篦子大大的,圆圆的,是用竹子做的,然后在篦子上铺蒸布,一切就绪。妈妈开始把晾好的槐花洒上少许盐|和油,记得有一次,好像我刚上班,妈妈不在身边,想吃蒸槐花了,想着我吃着妈妈的槐花饭长大的,难道不会蒸槐花吗?于是我就买了槐花,自己做,不知道放油,出锅成一坨了。
接下来开始拌面粉了,面不能用太多,多了蒸出的槐花容易有一层层干面,太少了容易出现一团团的,散不开。妈妈蒸出的槐花散散的,软软的。
拌好面的槐花放锅里开始蒸了,妈妈会顺手在锅边贴上一圈玉米饼或是放上一碗蒸米。地锅烧的是柴伙,火很旺,四十分钟后,就停止添柴了,此时不可以立即掀锅的,要焐十分钟左右。这期间,妈妈会捣蒜汁,切香菜,葱,化盐水,热油炸花椒,辣椒,备用。槐花出锅,把所有备好的调料放进去,拌匀,一大盆我一生都吃不够的槐花饭就成了,别看那时我小,遇到妈妈蒸槐花,我能吃两碗呢。长大离开了家,每次到槐花飘香的季节,我都会到饭店里去点蒸槐花,而哪次都比不上妈妈蒸的槐花好吃。
去年五一回老家,想吃妈妈蒸的槐花,跑遍了整个村子,也没见到一棵槐树,门前门后全是大杨树。村庄的五月没了槐花的芬芳,也没了热闹的场面,孩子们视乎不知道槐花是什么样,更不知道它还可以吃,我望着蹲在墙边的几个老人,不觉感到莫名的心酸。如今我远在他乡,而故乡原来的模样,故乡飘满槐花香的五月,还有妈妈那婉香喷喷的槐花饭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哦,我盛满乡愁的槐花饭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