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的方梅没办法思考,更没办法迈步,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方梅就这样满街满巷的找,想找到那个身影,可是回以报的是那满眼的黑,黑的人心里发慌发堵。方梅推着自行车,把手电筒用胶带固定在前把手的地方,这样没有路灯的小巷子里方梅也要走到尽头看看有没有因为寒冷蜷缩的身影!
身边贴心的朋友帮着找,帮着打听,也曾悄悄的告诉她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这么冷的天,也许已经不在了。可方梅不信,老天开眼啊,怎么会让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精神失常,找不到回家的路,方梅心里低呼“姐姐啊,我的好姐姐有没有好心人给你口饭吃,有没有拉你进屋烤烤火,温暖温暖冻伤的手!”
叮叮叮……方梅的电话响了,冰冷的铃声在寒冷的夜里没有一丝温度,“方梅你在哪呢,我家孩子爸爸出差,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看见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姐,快去看看。”方梅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同事打来的电话,方梅道了谢挂了电话骑上自己的小单车飞似地朝着火车站奔去!方梅生活在小县城里,虽说地方不大,火车站永远都不会近,方梅使劲的蹬着自行车,总觉得火车站大厅里那个疯女人就是姐姐,方梅嘴里不停的说一定是的。
路永远因为心急如焚而漫长很多,方梅觉得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蹬自行车,当看到火车站通亮的灯火时,方梅的两腿直发软,放好自行车,方梅跑进候车厅,恨不得自己有好几双眼睛,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从东头跑到西头,等等,那件上衣是方梅买给姐姐的,乱成一团的头发已经遮住了脸,手里拿着自己身上穿的毛裤,一圈一圈的拆的毛线,毛裤的腰已经拆完了,打着圈的毛线堆了一地,眼睛盯着满地的毛线嘿嘿的笑着。她身边好几米外都没有人敢靠近。方梅轻轻的走了过去,摸了摸姐姐的腿,就只穿了一条外裤,拍了拍姐姐的手,姐姐抬头看了看方梅,又看了看方梅!呢喃了一句只有方梅能听懂的话,那是方梅的乳名!自从姐姐病了以后唯独能认识的人就是自己。方梅脱下自己的棉袄给姐姐穿上,一个手拉着姐姐,一个手抱着拆了一地毛线的毛裤!方梅心里的酸疼没有人知道!
妹妹今年就大学毕业,方梅就可以腾出钱给姐姐看病了。姐姐的病是怎么得上的,方梅回忆起十年前年少的自己还有青春的姐姐,哪些年谁家孩子要是能考上中专那该是多好的大喜事啊!这孩子学习该有多好,姐姐就是这样孩子,在方梅的记忆里姐姐每天早上起来上学之前先要给自己梳头发,整整齐齐的马尾扎的一丝不乱,这才牵着自己的手去学校,那会镇上的小学和中学就隔一条马路,方梅去上小学,姐姐去中学。就这样方梅读到三年级的时候,姐姐考上了中专,方梅高兴的拽着姐姐使劲的转圈,考上中专,姐姐就有了工作,可以挣工资了!在那个父母整天面朝黄土的年代里,可以领工资多么令人向往。姐姐甜甜的笑着,那笑容漾开一朵美丽的花,在方梅的眼里姐姐是最漂亮的姐姐,黑黑的长发,还有那双会笑的眼睛,淡淡的漂着笑意!就这样姐姐去读中专,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三年一晃而过,姐姐毕业了,分配了工作,县城里林业局,方梅也该上初中了,姐姐把方梅接到县城上初中,告诉方梅姐姐可以供她上学,供她上大学,方梅的心里充满了憧憬,姐姐单位有单人宿舍,很小,里面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再无它物,姐姐和方梅开始收拾这个小屋,贴上好看的墙纸,屋里亮堂了许多,那些年流行的挂历在方梅的影响中超级好看,姐姐就有好看的挂历挂在墙上,方梅天天翻着看,一边看一边问姐姐东问姐姐西。
每到周末姐姐就给方梅洗头发,姐姐烧好水,调好水温,把水倒进洋瓷脸盆,洋瓷脸盆放在脸盆架上,方梅弓着腰,把头伸进脸盆,姐姐柔软的指头在方梅的头发里穿梭,温热的水顺着姐姐的指间洒在方梅的头发上,方梅感到的是温暖,姐姐指间流淌的是爱,是血浓于水的手足情。给方梅洗完头发,姐姐就会把方梅里里外外的衣服给洗了,让方梅换上干净的。就这样照顾方梅六年。六年里方梅和姐姐一起挤在小小的单人床里,感知着姐姐的温暖。
岁月静好永远都是别人的世界,人到中年的父母爆发了离婚大战,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方梅多想选择性失忆,可往往不堪的记忆才是万事的导火索,姐姐劝完父亲,劝母亲,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那个年代父母离婚就像一颗恶性肿瘤一样到处扩散,姐姐处了两年的男朋友,都准备见家长结婚,忽然间消失了,再见的时候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就是这个时候,姐姐疯了,谁也不认识,不说话,不睡觉,傻傻的就知道笑。出门就不知道回家,方梅就去找姐姐,满街满巷的找。从那时开始方梅被贴上了新的标签,疯子的妹妹。方梅笑笑的听见自己的标签,拉着疯疯癫癫的姐姐往回走,家已不成家,有的只有父亲的冷漠的眼神。方梅把姐姐锁在屋里,自己去上学,放学回家再看着姐姐,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方梅高考结束。
高考分数出来了,方梅选了一所离家最近地级市的中专院校,高中中专只读两年,这两年里,姐姐丢了无数次,方梅找了无数次,每次找到姐姐,姐姐都会叫自己的乳名,方梅知道姐姐的病可以治,自己工作了一定给姐姐治病,就这样方梅毕业了,工作了,离婚后的母亲带着妹妹来找方梅。方梅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生活的重担沉沉的落在她的肩上,毫不留情。
方梅就如当年姐姐照顾自己一样照顾妹妹,母亲看着疯癫的姐姐,一晃妹妹大学快要毕业了,冬天里母亲因为拽姐姐摔伤了腿,没看住姐姐,姐姐丢了,方梅不停的找,方梅想啊,姐姐啊,翻过年我就可以带你去大医院看病,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走出候车厅,一阵冷风灌进方梅的衣领,也把方梅的大脑拉回了现实,记忆的口子慢慢的合上,方梅不愿再忆起往事,太多悲伤,尤其看见疯癫的姐姐,曾经那个明媚的女子不知去了何方。
方梅用围巾系在姐姐的腰上,让姐姐先坐在自行车车座上自己骑上了车,再把围巾系在自己的腰上,拉紧,让姐姐环抱着自己的腰,姐姐的脸贴在自己的背上,这时的方梅心里是踏实的,即便冷风已经吹透她的毛衣,方梅使劲的蹬着自行车,姐姐低低的叫着自己的乳名!方梅的眼泪热乎乎的扑腾着涌出来,方梅叫着姐姐,不停的说,姐姐我在,姐姐我在!
遥远的天空只有星星的影子,孤单而又倔强,方梅的眼泪给冰冷的脸颊带来一丝温暖,随后便是泪痕的干涩与寂寥。方梅明白这便是自己的路,崎岖不平。但总有一束阳光会照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