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能说出口,我知道你的担心,你的难过,却不敢说出口。 ——题记
清明时节
此刻,天空阴霭沉沉,如蚕丝般的细雨飘落在身上。许久,才发觉有些寒意。虽是初春,却仍带着冬日的寒冷。凝神细看,一滴滴细雨积聚成颗颗水珠,沿着树叶尖端亦或是青瓦边缘滴落。溅起朵朵水花,令人赏心悦目。
给外公扫过墓后,舅舅,姨妈以及我们几个表兄妹回到了外婆的家。外婆的屋子有些古老,青瓦红墙,屋内几乎没有什么现代化电器,依然用干柴生火。每次提出给她添置电器都被她一口回绝了。早些年,她还会去儿女家里小住一会儿。如今,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便哪里都不去了,终日守着这房子,从清晨到日暮。 中午时分,姨妈们开始煮饭炒菜,舅舅们开始喝酒聊天,小孩子则围在外婆周围要糖果吃,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房间。
炊烟袅袅升起,在灰白色天空中经久不散。 一顿丰富的午餐过后,室内一片狼藉,瓜果壳,纸屑,塑料袋满地都是。大家相继离开,屋里只剩下三人。外婆,母亲还有我。而后,我们也即将离开。 走出房门,才发现灰白色的天空还残留着些许烟雾。 古往今来,曲终人散,人走茶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然而炊烟还未散尽,茶也未凉,在这清明时节,大家为了生计,各奔东西了。
路上行人
光线越来越弱,母亲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了。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告诉外婆,我们要走了。”
我跑进里屋,对正在准备晚饭的外婆说:“外婆,我和妈妈要回去了。”
外婆形如枯槁般的手,陡然间停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放下,她转过身来问:“要回去了,不在这歇一晚吗?”
“家里还有些事情。”母亲找借口推辞着,经历了这么多人情世故的外婆又如何看不出来。
‘‘那……我拿些东西给你们吧!”没等母亲拒绝,她已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走向漆黑一片的里屋。
屋内的灯光迟迟未亮起,我仿佛听见了叹息声从中传来。母亲逆光而立,我看不清她的神情。“ 咔。”黑屋子亮了。暖橘色的灯光从窗户漏了出来。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那些欢声笑语从未离开。但这只是温暖的假象,那里除了一个被孤独包围的垂暮老人之外,什么也没了,什么也没了。
‘‘我们在这歇一晚,好吗?”我问母亲,母亲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被坚毅所取代。‘‘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出来时,外婆手中提了个大袋子。里面装的无疑是些吃的东西。 “拿些菜回去吃,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外婆停顿了一会,浑浊的双眼中有了一丝亮光。“自你外公去世后,一个人有时闲着没事干,就在附近的地里种了些小菜,还特意种了你们爱吃的红薯,对了,这些笋子,最好切成丁再和鸡蛋拌在一起,然后再煎。注意不要煎焦了。”外婆唤我过去拿,我立在母亲身旁不知所措。
‘‘明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给你买的补品,不要放在那里的当摆设,一直到过期,也舍不得喝。”母亲数落着外婆的不是,外婆在一旁呵呵地笑着,也不说话。母亲顿了顿说道:“东西就不拿回去了,车站离这里太远了。”
“拿着吧,我一个人吃不完的,以后或许就没得吃了。”外婆将袋子硬塞到我的手中,我推脱不下,只好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走在她们身后。
一路上他们未曾开口说话,沉默代替了言语。一种名叫压抑的感觉围绕在我的身边,它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压在我的身上,让我透不过气来。
情丝绵绵
这漫长的路终是走到了尽头。
“回去吧。”母亲从包里拿出雨伞放在外婆的手中。“可能会下雨,拿着伞吧。” 母亲抬手轻轻拍掉了落在她藏青色布衣上的灰尘。那一刹那,外婆佝偻着地身子明显一滞。
‘’我们走了,你快回去吧。”母亲快步往前走,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哽咽。外婆似乎还要说什么,张开嘴去什么也没说。那双因苍老而深深陷下去的眼睛,没有了一丝亮光。外婆一直往我们离开的方向张望,母亲却未曾回头。 我时不时往后看,两旁的风景相继变换着,唯独她,像一张纸剪出来的人影,平平地贴在身后那宛如水墨画的田野里,只是身上那件藏青色的布衣,鲜明的与周围格格不入,一会儿也就看不见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头顶上空,传来了闷雷声,雨点落了下来,母亲突然把伞往我手里一塞,急急忙忙往后跑去,看到路口空无一人时,她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忽然一笑,不经意间摸了摸眼角,而后继续走向车站。 我一直迷惑不解,母亲为何不肯再歇一晚?为何不在多陪陪外婆?坐在候车室中,母亲说的话更让我迷惑。何必贪恋那一点温暖呢!分离是避免不了的,这样或许对两人都好。 我似懂非懂,也许某一天,我会明白母亲的意思。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想着这绵绵的情丝,我已无心听雨。
后记
直到离开家乡那天,母亲送我上车,我也像她一样,自始自终都未回头。电光火石间,我突然就明白了。人生在世哪能没有牵挂,这牵挂就像虫子在心头挠,不疼,却也不能让你安生。我坚决地离开,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眼中的泪水,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也只是想强制性的掐断你的牵挂与自己的想念而已。 有时候,离开的背影是一种温柔,只是不易被人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