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莉淳 外婆家在一个大院的三楼,想要上去必须经过几层狭窄的楼道,昏黄的灯光下单元大门前的台阶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如一面镜子映着我的回忆。 从机场到外婆家,穿过繁忙的都市,驶过拥堵而聒噪的立交桥,出租车停到熟悉的小楼前时,天已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橘色的灯,飘出混着辣椒的炊烟。 我怀着喜悦的心情闻着乡味,想象着外婆的一手好菜,却发现外婆立在小楼前的台阶上,暮色中如一具稻草人。她头发稀少了花白了,穿着旧布鞋,晚风吹着她单薄的衣服,与钥匙哗啦啦作响,唱着不知思绪的曲调。我顿住了脚步,静静地望着她伫立在被磨得光滑的台阶上。 小时候,我贪玩,总是和朋友玩到过了饭点才回家。 每次兴高采烈地和朋友在大院里道别后,总会看见外婆拿着一串钥匙立在台阶上笑盈盈地望着我,温柔地说道:“快回家吃饭啦!今天是你最爱吃的菜,萝卜煮白肉………” 还有,小时候我不爱喝纯牛奶,却喜欢去打牛奶。那时候总会有一辆两边挂着两大桶牛奶的摩托车停在小楼前,每晚六点准时到来。我提着家里的铁锅走到那两大桶牛奶前,看着纯白的液体如瀑布般倒进铁锅里,心里也被那简单的快乐填满。我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锅牛奶走向小楼,不料却在那台阶处硬生生摔了一跤,牛奶也如毛毯般覆盖在我的面前。更没想到外婆其实一直站在台阶上等我,她把失落的我拉起来,拍拍我的衣裤:行了,莫得事就好,以后牛奶别装那么满,做事也别做那么满,给点自己喘气的机会,别老逞强……” 刹那间,我想起了好多事,都是发生在台阶上的事。 身后的母亲催促着我,我才赶紧回过神来,拖着箱子向外婆走去。 外婆从台阶上下来,笑着伸手接过我的箱子,挂在她手上的钥匙甩得清脆地响。我回拒了她的好意,张开手把瘦小的外婆紧紧楼在怀里:“外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