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喝酒是一种勇气,就像有时候不喝酒也是种勇气一样。
我老家高唐县算得上是一个礼仪之邦,从我开始懂事起见到喝酒的场合就很神圣:八仙桌分宾主落座,长幼男女各就各位,而后按照蒸碗、主菜的顺序放好菜品,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茶碗和很小的酒盅,而且有专门的茶官儿和酒官儿负责端茶倒水和倒酒,酒壶都在旁边设好,开席前主人按道理都要客气几句,招待不周,粗茶淡饭之类的,然后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盅翻转给大家看看,道声请字,大家才纷纷举杯;接下来旁边的酒官儿就要过来挨个倒酒后,再由主宾客套,基本上一桌八个人演戏一般人人说几句,各喝一盅酒,程序进行完后估计酒量小的人就要面红耳赤座立不稳了,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动筷子,必须要十全十美,一般都是主人的家属过来敬两杯酒,十轮过后如果你没喝醉那才可以有吃菜的机会,但是必须看主人的脸色,一般都是他拿起筷子,喊一声“焯(发CHAO音,这是高唐话)”,大家才能吃一口,然后他说“放下”,于是继续停箸不食;这种十口酒一口菜的规矩保持了很久,当时我不少次见到请客人家门口都安排几辆驴拉的地排车,隔不久就要抬出一位客人,甚至有时候能见到在地排车上狂吐,周围围着一群鸡在他嘴边啄食,最惨的自然就是家里养的猪到躺在地上上不了地排车的人嘴边舔舐了,很恶心,但不少人仍对酒宴乐此不彼,八仙桌前倒下一批再上一批,酒醒了就忘记那种丢人的场面了。
我也参加过这种场合,但依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尤其喝酒前先在家里吃个窝头垫垫底,从来都是屹立不倒挺到最后的人之一,因此很小我就有点小名声,但到后来自己真正懂得喝酒的时候却有好几次醉得很厉害,不过酒醉心不迷,即使有断片的情节但所有在场人都感觉不出我的异样,一样口若悬河或者沉默寡言,有种从小养成的素质是我一直有所依靠的保障,啥情况下也不能失态,啥情况下也不得乱说或者发酒疯,实在感觉很不舒服我往往逃之夭夭或者抠一下嗓子全吐出来,尽管极其难受,也称得上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吧,但总比丢人都场面上要好得多吧。
人在河边走,我也有过不得不湿鞋的情景。高中毕业以后,同学们洒泪挥别在电影院旁小酒馆大喝告别酒我就喝的酩酊大醉,不过那次之后我忽然有点开窍,觉得酒不是一个坏东西,比吸烟要好得多,我有哥们从初中就开始吸烟,曾经发展我数次,想让我加入烟民的行列,但说也奇怪我一直没有烟瘾,直到现在偶尔有应酬我可以喷云吐雾一番,但一直没有抽烟的欲望,几天,乃至几个月不吸一颗烟也不会想,只是去南京读书前有段时间却有点酒瘾了。我喜欢在我住的工商局宿舍旁边的一个焖饼摊吃酒,当时因为高考的原因,父亲给了我九十元钱,结果那几天在县医院同学那里蹭吃蹭喝了三天,几乎没花一分钱,后来告别酒一场接一场,多的时候八九个人,少的时候就我自己,没少给那个小摊揽生意,九毛钱一份焖饼,炒个鸡蛋3块钱,再点上几瓶啤酒或者买一瓶白酒就开始放纵。
记得有一次是个晚上,中午已经陪同学灌了一肚子的奥雷啤酒,下午酣睡,醒来的时候却觉得饿得不行,于是端着饭盆来到了小摊前,给老板说:“嫂子,来份焖饼。”但掏掏兜里有十元钱,想想明天就该回老家了,就说:“我这里有十块钱,今晚上都花了,你看着做吧。有酒的话给我拿瓶酒。“
很快就有了很丰盛的下酒菜:黄瓜拌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份葱拌猪肝,我自己左右撸着一瓶白酒,右手是筷子,一口酒一口菜的自斟自饮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想起了自己三年独自在县城打拼的不易,想起高*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却无法言表,想起了高考的前途未卜,竟然有点落泪的冲动。前段时间有同学陪着聊天,会想起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能分散注意力,但自己独自喝酒却别有一番滋味,开始的时候还有感觉,白酒热辣辣的烧嘴烧胃,到后来竟然有一种腾云驾雾,感觉有一个人在远处寻找我,等着我回家。
我清晰地记得自己把一瓶白酒干掉后,再使劲往自己面前茶碗里晃动的情景,想找找残余部分,也算是难舍最后一滴吧,但最后见的确已经见底,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但去哪儿呢?夜色阑珊中小城市里除了路灯一片茫茫,月色高挂空中,虽然我路盲指数很高,但仍然习惯性的走到了北湖边上,蛙声蝉声悠扬,我发现居然仍拿着那个白酒瓶子,见湖边无人,于是使劲把就酒瓶扔到湖里,听见水声就一头趴到了草堆里,今夜酒醉,今夜没有相思愁绪,我睡了过去。(半夜醒来回的老家)
走上社会后也醉过许多次,但印象很深的几乎没有,唯独那天独酌狂醉,刻骨难忘,也许离开是当时一种无奈的选择,再相遇时我已不是那个酒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