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惨白的一对长腿,我捂着温蒂的嘴,不让她叫出声。一阵阵传来的是,你奶奶留下来的老冰箱半夜突然发出的那种轰鸣,只不过要吵上一百倍,从门缝里钻过来,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快速的变得稀薄,也可以感觉到温蒂的脸正在变得冰冷。
刚开始的时候,门外那个家伙似乎真把我们当成了客人,它端上来闻着像洋甘菊的人眼汁,咧着一嘴不知道练习了多久的假笑。
“那么,请享用”他的族群似乎没有常规的发声器官,他利用可怕的毅力学会拍打自己的牙齿发出人类的声音。即便是我,也觉得就这样而言,他的声音还算可以接受。
由于事先和他们打过招呼,没有人去品尝他的甘菊茶,温蒂更是明显非常厌恶的退后一步,说实话,那些端着杯子一脸兴奋的弱智怪咖,都比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孩适合进入学院。
那东西维持着一个标准的笑容,不时垂下嘴角模拟一下正常人类的面部表情。就像一只挥动着诱饵的灯笼鱼,等着猎物钻进他的嘴里。
“那么,埃尔维斯先生,我们是来调查附近传闻的闹鬼事件的”那个打了一脸洞的小鬼放下杯子,抬着他嘎吱直响的笔记本,开始对着那个自称埃尔维斯的家伙发问,天晓得他是不是在沼泽地里捡到过什么老式的随声听,居然可以选出这么个名字。
"闹鬼?"他的声音越发的刺耳起来,像做了喉穿孔的老费,不过,这个家伙可绝不会抽烟,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它生活得很健康。
“不,先生,这个社区没有鬼,有的只是爱恶作剧的孩子而已”他端起他的茶,倒进软足扭曲成的,厚厚的嘴唇间,人眼珠的价格越来越高,他应该很有钱,或者说他占有的这座房子的主人,应该很有钱。、
“有人拍了照片”那些白痴里面一个女孩按捺不住了,她想要证明什么似的,从那品味低下的自制包里拿出来一大叠随手拍。
照片上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巨大的刺从影子背后钻出来,上面扎着一只狗一样的生物。
"这是…..一只熊"那家伙拿着那张照片,眼珠子在不易察觉的发抖,看到自己的尾巴让他有些生气了,我的手放进口袋里。
“这个社区没有熊,熊也不可能长刺”那个女孩像要宣告胜利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劣质大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根本就没等到这家伙的回答,也不在乎他介意与否。点燃了那支大麻,对着桌子吐出一口烟。
空气就在这个时候凝固了起来,温蒂极其厌倦的从沙发上直起了身,握住了那家伙微笑着伸向那女孩的手。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埃尔维斯先生,姑且这么叫他吧,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黑眼圈女孩,他的速度很快,很安静,对面的白痴们还没意味到他伸出的手,他的动作友好极了,没有一丝敌意。
更别提大麻味里隐约透露出来的,甜腻得让人发困的气味。
白痴哥特小崽子们已经躺在了沙发上,如果说是大麻的作用,那他们得在刚才那个瞬间抽了十支大麻。
“唔…..”埃尔维斯终于发出了他真正的声音,但还没展露他真正的样子,面前这个女孩似乎带不来什么威胁,他依然习惯性的维持着自己完美的伪装。
“我说,我们需要谈谈”温蒂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的手指间流动着一种纯青色的烟雾,像是捏在了一把烟头上,埃尔维斯盯着她,然后下一个瞬间。
巨大的触手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钻了出来,像流动的污水一样,朝着温蒂喷了过来。
“恶心”她极其孩子气的往面前挥了挥手,青色的气体从她的袖子里飘散出来,触手们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水泡,埃尔维斯,或者说那只克利祸,惨叫着滩成一滩浓痰,往地毯下面钻。
“你是就打算坐在那儿喝人眼汁”她抬起茶桌压在那滩粘液上“还是过来帮我”
“这玩意儿品质其实不错,你有时候真该尝尝”我站起身,理了理西服“再说,这是你的实习作业,而你目前完成得不错”
她转过头看着我,和看那只东西每区别得眼神“我知道我的课题是这种东西的时候就没兴趣做下去,恶心的东西是你的专长,不是我的”
“你要知道,请学院的教授来完成作业可不是光荣的一笔,你老爸也会这么说的”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我的烟盒。
“我把那只魅妖送给你的时候你可没学我爸说话”她冷笑一声,房间里弥漫的青烟快速的钻回她的袖子里,“无论如何,这玩意儿是你的了,就把这”她蓝眼睛里反射着不屑的光“当作你的度假”
“你知道吗,杀死丑陋的东西是制造美的过程”我打开烟盒“你有时候也要学会理解我的工作”
一把精致的女士手枪出现在我的手心。
“那你知道吗?把那种东西关进一个这样的容器里”她坐在沙发上,丝毫不掩饰对我武器的厌恶“既恶心,又娘娘腔”
“随你怎么说吧”我苦笑着举起手里的枪,朝着天花板射了出去。
枪里没有发出子弹出膛的声音,一张巨大的蛛网从枪管里面飘散开来,挂满了整个房间。
“吃饭吧,艾莉莎”
黑色的影子们从白幕后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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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我们的实习作业都经过严格的风险评估,毕竟,学生死完的话,没人去填“工厂”的大窟窿。但总得死那么些人,没在夜路上被蛇咬过的人,记不得带上他的棍子。
当然,温蒂不在此列,她比较特别,她既不会成为工厂那些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五的炮灰实习生,也不会成为我们数据管控里用来给其他人提醒的可怜虫,她比较特别,这不仅是因为她父亲,那个运作着半个毒蛇之眼的老男人的势力,而是关乎她本身。
在我们的迎新典礼上,是的,我们有迎新典礼,而且并不是在什么阴森的地下洞穴,也不会杀死什么东西来做祭品,我们有一个宽阔死板的花园广场,有一个有些脱色的红木演讲台,还有一个光头白佬在喋喋不休的重复一些废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几乎就和你考上的那所注定找不到工作的社区大学一个样,所以你可能会有些失望。
当然,几乎一个样。
“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自新奥尔良43事件一来,我们就一直致力于……”
老头还在废话个没停,剧烈的阳光被他的额头反射得快要点燃横幅,学生们消耗着所有入学的兴奋,来抵抗他们要忍受的,几乎无止境的困倦。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很难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自新奥尔良43事件以来,我们就一直致力于……”
没有人发现问题,即便是那个一脸严肃盯着讲台,坐得笔直的,一看就会去竞选学生会主席的女生。
日光依旧灼人,并且似乎将永远如此灼人。
“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自新奥尔良43事件以来,我们就一直致力于……”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但声音很小,小得我都快听不清了。
“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自新奥尔良43事件以来…”
“抱歉”学生会长女生似乎终于无法忍受“您一直在重复43事件,但夜行编年史里并未提到过这个事件,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自新奥尔良43事件以来,我们就一直致力于……”
她的声音没有打断他。准确说来,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我能看见她开始疑惑,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同学们,他们的目光直直的穿过她。
然后那玩意儿朝她扑了过去,一只巨大的,长满了眼球的蚯蚓,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她身边花花绿绿的宣传挡板,径直飞扑在她疑惑的,年轻的脸上。
第二个孩子站了起来,他没来得及张开嘴,他的椅子快速的下陷,拖着他沉进了土里。他旁边的男生还在对着讲台打呵欠,就像他每天都见到有人被拖进土里一样。
当然,迟钝愚蠢如他们,也在老头重复第八次的时候,沉不住气。
他们纷纷站起来,然后遇到他们的迎新礼,当然,场面在他们看来没那么混乱,感知分割已经启动,每个人都处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不受到任何干扰。
女学生会长正在和那只凝视蛆纠缠,那玩意的注视能让你产生自我认知危机,每一只眼睛都会让你感知一个新的自己,她看上去快被压垮了,想象一下,有一百个木偶吵着要你控制她,你该怎么办呢。
被拖进泥土里的男生如果仔细看一看,会发现围绕着他的不是泥土,而是许许多多的,可爱的小精灵,虽说如此,他们在奥德赛以外的人面前不是那么的,可爱。他们喜欢钻进人体每一个钻进去的细微缝隙,然后重组他们,把他们做成……好吧,你或许听说过我们校门那尊活的雕像,当然,我们给他买了医保,我们并非不负责任的机构。
只有一个女生没有站起来,在她的视角, 她应该坐在一个空无人烟的小广场上,一个老头像卡带一样重复着一件她从未听说过的事件,她应当恐慌,但她完全无所谓的嚼着口香糖,眼睛像是充满氯气的游泳池。
然后她转过头,盯着我。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行为,我不在他们所在的场中,这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女鬼对着摄像头微笑一样,而我是那个吓着了的安保员。
然后她起身了。
被设定在她位置的增殖晶体从她下方爆射而出,正常而言,她会在两秒内被穿刺并同化,但她转过身,重重的一脚踩在了地上。
我从没见过增殖晶体被踩成口香糖一样的东西,我见过无数种对付这玩意儿的办法,一个简单的循环欺骗就能解决它,但我真没见过把它踩成口香糖的人。
她朝我走过来,如果你被邻居打扰了,你可以穿过走廊去敲他的门,但我就像住在你堪萨斯老家楼上没有电话的老头,你怎么能就这么穿过不存在的堪萨斯老家的天花板朝我走过来呢。
女学生会长还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那个女孩轻巧的绕过她,虽然她不应该感知到这可怜姑娘的存在,但我发誓她看见了,她甚至看见了那只该死的凝视蛆。但她甚至没有抽搐一下,她只是微微的转了下弯,继续朝我走过来。
她踏过被移植的生物化泥潭,正在把一个学生撕成碎片的蛇形韭菜,从费德勒那里借来的,据说能把你脑浆吓喷出来的雌嘶怪,顺便推开了被意志冷气冻僵的一个男孩。走到了我面前。
“我累了,宿舍在哪里”
这就是我和温蒂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