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学校有很多外国老师。我注意到,在使用礼貌用语的习惯上,我们是不同的。
中国老师与孩子之间的交流方式、外国老师与孩子之间的交流方式、中国老师与外国老师之间的交流方式——在礼貌用语的使用上,这三者是有着意味深远的差别的。
后来我看到下面这一篇文章,它在当时解答了我的一些困惑。现在我把它翻译出来,希望能够帮助到对此问题同样有困惑的你。
在美国,说“谢谢”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在中国,“谢谢”则有着其他的含义。
文/David Gray
译/RiverDuan
在本周发行的《大西洋月刊》里的一篇文章中,迪帕特·辛格讲述了“谢谢”在印度语中所代表的文化含义。
对于很多印度人都不喜欢说“谢谢”的这一现象,他的解释让我回想起我自己早年在中国学习中文时的经历。
辛格写道:“在印度,如果你感谢一个人,尤其是比你年长的人、亲戚或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会认为你这是在亵渎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在制造一些本无必要的繁文缛节。”
在我学习中文的经历中,我观察到一个不那么和谐却又很微妙的现象——中文里很少使用“谢谢”、“请”,以及其他语气委婉的礼貌用语。
例如“可不可以”、“能不能”、“抱歉”、“不好意思”等在英语中大量使用的表达方式(即would, could, I'm sorry, excuse me)。
以下内容来自于我写的《中文梦》(Dreaming in Chinese)一书,这些文字记录了我对于中文和中国文化的一些困惑。
在说中文的时候,我经常会感到自己是唐突和无礼的。“不要”、“不用”、“没有”、“不是”、“不可以”——在中文中,这些表达方式是用于拒绝邀请、提议、请求的标准格式。
然而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加入一些像是“谢谢”、“不好意思”、“对不起”之类的礼貌用语。
听别人说中文时,我听到的也是这种唐突和无礼——尽管对于说话人来说,他们并不是要有意为之。
只能说中文本来就是这样。
以下是我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的几个经典场景:
拥挤的地铁车厢里,乘客们推攘着、大喊着:“下车”。没有人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抱歉”。
在任何公共场所,都能听到人们接电话时大喊“喂!”——分贝之高不亚于有人在剧院大喊一声“起火了”。
“服务员!服务员!”——人们大喊着,为的是拿到一个杯子、一个碗或一双筷子。
却没有人说,“女士,能麻烦你再给我一瓶啤酒吗?”
这些是公共场所的状况。但在更为私人的层面上,中国人又能够很轻易地做到温文尔雅、有礼貌。
例如,北京人喜欢说“慢走”。“慢走”是一种温柔的告别方式。在北京,我去到的每一家小店,店主都会在我离店时说“慢走”。
人们说“慢走”时通常会使用非常温和的声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甚至比“希望你有愉快的一天”(Have a nice day)听起来还要令人神清气爽。
有的时候我拿着一件衣服去隔壁的干洗店,仅仅是为了在离店时能听到那一声“慢走”。
与此同时,在朋友之间,行为上的礼貌和语言上的唐突所形成的鲜明对比是令人困惑的。
在餐厅和朋友吃饭时,可能有一个人会从桌上的菜中精挑细选一些夹到你的盘子里。另一个人则会在给自己倒茶或啤酒之前给其他所有人先倒上。
而就在这时,有人说,“把盐给我。”——在没有说“请”或者“谢谢”的情况下。我总是会在这时觉得很惊讶。
在进行了多年的儿童西方餐桌礼仪培训之后,我需要咬住自己的舌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向那个人说:“说‘请’!”
我的中国朋友们注意到西方人在说中文时会用到大量的“请”和“谢谢”。他们认为,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们说得太多了。
中文语言学家詹凯迪(音)认为,在中国,“请”的使用,例如“请把盐给我”,实际上达到的是与“礼貌”相反的效果。
中国人在语言上讲礼貌的方式是要缩小与你的社交距离,而说“请”相当于是在告诉对方“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
我的导师丹尼——一个介于中国民族主义者和国际主义者之间的年轻人——在听完上面这段对于礼貌的解释后表示了强烈的赞同。
他说,“好朋友之间应该是亲近的,他们就像是你的一部分。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请’或者‘谢谢’呢?没有道理啊。”
西方人学的第一个中文词语通常是“你好”,而第二个可能就是“谢谢”了。掌握一门语言是好事情,但你也需要明白你出于好意的“谢谢”对于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译按:
比起西方人,中国人并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也包括了对于礼貌用语的使用。本文表达的也是这样一种观点。
但文化上的传统并不是全都是对的,更不能以此为借口,任由自己破罐破摔地不讲礼貌。
另外,跟孩子一起工作,或者自己有孩子,则会促使我们更加自省——如果我们期望孩子讲礼貌的话,我们首先得自己讲礼貌。
所以我们经常说,儿童是成人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