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扬不想再淋湿了衣服,撑把破伞怎么了,照样挡雨。田扬慢慢悠悠地朝食堂走去。学校的食堂,无疑的算一个神奇的地方,无人不抱怨食堂的饭菜难吃,不能下咽,但是每天的饭菜无不卖个精光,去晚了饭也没的吃。田扬排队打了饭菜,四处寻找快子,也不知快子似耗子一样藏到哪里去了。田扬不管快子了,找到一个位子吃饭。刚吃一口,有人拍他肩膀。田扬见是快子,说到处找他呢,藏哪里去了。快子不相信道:“找了吗,自个吃饭了,找什么?”田扬知道,跟快子讲不清楚。快子能一晚上不睡觉,只为了和你争论昨天晚上他拍死的那只蚊子,到底公的、母的。
快子贼眉鼠眼地,瞧见田扬的土豆丝,似偷一样夹了一筷子。田扬让开,要快子再夹些。但快子痛苦地,说道:“不要了,不要了,有泥巴。”快子一边说话,一边吐到桌子上。
田扬看了看那土豆丝,虽然不及家里洗的仔细,也没去皮儿。但不至于那么夸张吧!瞧快子恨不能把胃吐出来清理的样子,太小题大做了。田扬道:“行了,吃点泥巴接地气。唐三藏去取经的时候,唐太宗特意要他吃泥巴呢。”
“不怕结石啊。”
“结什么石。尿结石,还是——。”田扬邪恶地笑了。
快子知道田扬要说什么,夸张地“呸、呸、呸”,请他别乱说。
田扬不说了,准备吃饭。但因为快子,他也不吃那土豆丝,而且再不打土豆丝那样的菜。因为清理那样的菜,费时间,费功夫,工作人员难免不偷懒。田扬看见快子夹了一坨藕,提醒道:“注意啦,那藕恐怕也不干净。”快子全不在乎,吃了藕,说道:“藕不比其他,不干净吃了害肚子,懂么?营不营养,食堂不管,但吃出病来,他们不能不管。藕不会不干净,懂么?”
田扬发现快子说的不无道理,能马虎的自然马虎过去了,比如土豆丝,吃了皮儿能怎么样,不会害肚子。但是藕不能马虎。田扬感慨学问啊,学问!朝快子竖大拇指。两个人吃完饭,再去帮罗卜们带饭。田扬问快子记住罗卜、求白、大冲分别吃什么吗?
快子道:“谁管他们,带三份不一样的,让三个人分去。”
田扬发现快子的办法不错,对快子刮目相看。快子相当骄傲,不淋雨回去了。如此光辉的形象淋湿了恐怕不大好看。于是同田扬共撑一把破伞回到宿舍。
罗卜、求白大呼小叫,问田扬、快子,怎么回事?萝卜里面有白菜,白菜里面有萝卜。
大冲欢喜道:“我喜欢吃萝卜白菜,给我,给我,全给我吃吧!”
罗卜道:“你喜欢吃,吃你的去。我的给你吃了,我吃屁。”
求白道:“就是,我的给你吃了——,我吃什么。”
大冲说罗卜、求白愿意吃什么吃什么,他吃饭了。不管萝卜、白菜,大冲样样喜欢。难怪大冲那么大块头,除了黑土地的遗传外,人家有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自然壮实了。再瞧一瞧罗卜、求白,挑来拣去。罗卜把白菜往求白碗里扔,求白把萝卜往罗卜碗里扔,比赛似的,哪里像吃饭。田扬看见三个人闹腾的场面,沁心的温暖。田扬脱了鞋,上床去。快子不忘警告他。田扬朝快子扮鬼脸,故意摇一摇床,仿佛喝饮料一样。快子气愤地使出老办法,但找不见田扬的影子。
外面雨不停地下。田扬趴下来,朝窗外望去。外面一块草地,几棵小树,边上围了围栏。围栏外一条南环路,路的对面照样围了围栏。里面一个公园,宽阔的草坪,各种各样的树木。护城河隔开了古城,只见威武的城墙。田扬因为住一楼,视野有限,从窗户望出去只能望见南环路那边的围栏。尽管此时雨缠绵而下,似腻人的孩子。南环路上照样车来车往,行人比平时少几个。刚从西校区搬过来时,外面车水马龙,嘈杂喧哗。田扬不习惯,成天牢骚,怪学校把宿舍搁路边上,大马路边上!来来去去那么多车,让人睡觉不啊!午觉不用说了,大晚上的也有大货车违规拉货。偶尔凌晨一二点,一阵引擎地轰鸣声传来,飙车的呼啸而过。但渐渐地,田扬摸出规律来,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什么噪音。仿佛天气预报员,田扬能够预报噪音。照例不准的时候多,不过田扬习惯了。
两个人去了公园,田扬奇怪,下雨天去公园干什么?那里空荡荡的,又没个遮雨的地方,去干什么?淋雨吗?田扬想,大概是一对情侣吧!两个人撑一把伞,漫步雨中,比较浪漫。再瞧一瞧“浪漫”两个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因此,下雨天不出去逛一逛,岂不成了空谈。譬如古阿拉伯宰相女儿一千零一夜里的天方夜谭。
刚见两个人淋雨,称作风情。田扬马上望见一个人撑一把伞去了公园。那个人去干什么呢?去公园找哪个人吗?大概找东西吧。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用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了。田扬浮想联翩,那个人掉了什么呢?钱包、手表、钥匙。对了,钥匙,钥匙容易掉。以前见大人将钥匙别到腰上,孩子则挂到胸前。而如今呢,大家喜欢揣兜里。那个人估计是老师,而且是幼儿园的老师。幼儿园的老师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和孩子们玩游戏,各种各样的游戏。天空晴朗时,老师带孩子们到外面去玩。他带了孩子们到公园里来玩。公园里有草地,有花,有树。孩子们跑到草地上打滚、赛跑。老师安排孩子们玩丢手绢的游戏。那手绢是班里一位讲卫生的同学的。当老师问哪个有手绢时,她举上手绢。孩子们熟悉那个游戏,迅速地围成了一个圈,像一个甜甜圈一样。老师问谁愿意第一个来丢手绢。孩子们一个也没举手的,老师说他来丢手绢。大家一齐唱: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老师恶作剧地把手绢放在班里一个不喜欢运动的小胖墩后面。小胖墩发现了,抓上手绢,去追老师,仿佛一个滚动的大橙子,但哪里能追上啊。
小胖墩成为第二个丢手绢的,他也耍小聪明,把手绢放到班里最瘦弱的一个女生后面。那个小女生倒了大霉。因为她跑不快,老被别人追上,一直回不到甜甜圈上。老师告诉男生们,展现男子汉气概的时候到了。下一次,一个体格健硕的男生假装跑不快,慢腾腾地。女生跑到男生的位子上。到那男生丢手绢的时候,他把手绢丢到了老师后面。老师一时没发现,孩子们提醒他,他抓上手绢追那个男生,边追边说,小坏蛋,胆敢挑衅老师,看我不把你追到才怪。那个男生不惧怕,朝老师吐舌,扮鬼脸,让老师来呀,来呀!男生绕甜甜圈跑了几圈,老师马上追上他了。男生机灵地转个弯,跑出了甜甜圈,往草坪上跑去。老师照样追去,恨不能狼抓羊似的扑上去抓住他。但那男生灵活异常,老师几次抓空。有一次,老师一扭,差点摔一跤。大概那时候掉的钥匙。
田扬闭上眼睛,耳朵里充斥的雨声,脸上露出笑,仿佛吃了甜甜圈。也许田扬笑那个老师呢,不知他能不能找到钥匙,找不到那才麻烦。回不了家,进不了屋。晚上他媳妇下班回来,问他怎么了。他说钥匙掉了,进不去了。两个人要睡大街了。
“哈哈。”
“哈哈什么?”
田扬从模糊中醒过来,罗卜、求白莫名其妙地争执什么。田扬揉了揉眼睛,爬起来,下去抹了脸,再找出两本书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