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印象2——大年初一的仪式感

    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人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至少中国人的日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朱门酒肉早已成为了寻常百姓的日常。甚至已经开始追求饮食健康以避免三高，很多人又开始恢复于素食了，但心态绝不是贫穷年代里食不果腹的无可奈何，而是发自肺腑的心甘情愿！日子过好了，各种婚丧嫁娶金榜题名的迎来送往的仪式感也越来越多，好像在追忆中恶补以前的缺失……但感觉越是热闹越感觉无聊，铺张浪费里好像多了形式少了诚意！因为一切都是茶园饭馆代替了。

      以前的日子贫穷，但那些年代里一些特殊日子里的仪式感却深深的刻在了记忆的光盘上，无法抹去。

      我对于大年初一的仪式感可能最早只能追溯到三四年级。大年三十的青海女人是最累的，男人们一家一家挨着吹拉弹唱吃吃喝喝，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尽情地吃着平时少有的糖果点心，怀揣着一年只有一次的压岁钱，那喜悦和满足感就像财富从此自由了样。其实也就自由三天，不知不觉就自觉地寄存到妈妈的银行里了。妈妈们忙着煮了大肉煮羊肉，煮了羊肉煮牛肉，不停地炒菜涮锅再炒菜，锅少啊，厨房里的两口锅和炉子上的都忙着噗嘟噗嘟着过年才有的香气，妈妈的身影忙忙碌碌周旋于这些锅台之间，直到家里来的客人们全部转移到下一家……

    妈妈是不允许我们睡懒觉的，我睡懒觉的开始是四十七岁以后的事了，何况大年初一！妈妈的说法，大年初一懒一天就会懒一年。五六点钟妈妈就起来忙活了，我们姐弟兄妹帮着分工扫地打煤块抹柜上的灰，青海人的柜其实就是前面和上面涂了红漆前面还装饰了特殊图案的长着四条腿的两个大箱子，并排摆在堂屋的靠墙，里面装着面粉，或麦子，还充当供桌的作用，不管柜上陈列着什么物品，妈妈是绝对不允许我们没洗脸就用手摸柜上的一切的，包括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也不行。

      过年的时候就清楚为什么了，柜的中间是供佛神仙的，左边是供祖先的，右边是灶老爷灶家娘娘的地盘。从大年三十的晚上中间献着用面蒸的桃儿（做成桃子形状上面用红颜色点了红点点的十五个白色的开花馒头），右边是灶卷（只擦香豆的好像卷画那样卷的花卷，和平时吃的不一样，特别像古代卷起来的竹简，对，就是竹简的样子），左边的碗和盘子里供献的是大年三十贴对联后的每一顿饭的每一道菜的第一筷子第一勺子，是肉菜面饺子馓子油饼等等的组合。各个供品前都有昼夜通明的清油灯儿。

    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大年三十了，其实不得不说，因为有些仪式是除夕之夜的延续。

      大年初一二三的日子里妈妈决不允许我们随意泼水的，非泼不可时，只允许盆子或碗或茶杯几乎挨着地面进行，技术不成又倍感神秘的我们常常在盆子或碗上就触上了院子地面上的泥，说是从除夕之夜烧完纸开始邀请了已故的各辈祖先到家里转转，还有天上的神仙也在这些日子里到人间体察民情，你水泼的高了可能就不小心冒犯了哪位佛神仙或祖先……

      大年除夕夜正月初一二的垃圾也是不能拿出屋外的，就悄悄堆放在门背后，直到初三早晨一并扫出门外，可能也和被邀请到家里看不见的佛神祖先有关吧？！以至于我也形成了现在不管家里谁出远门的当天不会扫地不会往外丢垃圾的习惯。

    供桌柜上献给佛神仙和灶家娘娘的面点心初一早上就撤掉了，供给祖先的那些一直延续到正月初三，一并拿到祖坟上烧纸时倒到纸灰里。

      正月初一二三的早饭尤其大年初一多了很多程序和流程，比如早晨起来洗完脸，先要喝点白开水泡着少量馒头或花卷的不带一点茶叶的漱口茶，不能是茶水泡的，也不能是油饼或馓子翻跟头等油食泡的，一定要素开水泡素馍馍，嫌麻烦的我们其实很不愿意这样，但妈妈就说你抬着个臭嘴抹柜转悠是对神灵和祖先的不敬，神秘里带点惧怕的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了。

    等喂猪喂鸡洒扫庭除等一切结束后，窗明几净，妈妈在柜上佛神仙，祖先，灶家娘娘的前面点上清油灯，全家在三个供品位置前磕够九个头才开始放好炕桌，重抹桌子重定菜，换上或新裤子或新衣服，开始一年的第一顿早饭。

      端上花卷、馓子、油饼、翻跟头、麻花各种过年才这么丰富的面点，锅里腾上腊月里蒸好的包子、糖饺也端上桌来，茶杯里倒上熬好的茯茶，小小的炕桌上已经摆不开来了，小小的我们总是不理解其实不一定每一样都吃啊，干嘛这么麻烦，紧接着再挤上至少两个高质量的热菜，条件好了的时候还加上油炸的湟鱼块，当然，任何饭菜的第一筷子第一勺子仍然是要盛到祖先的供盘里的，我们统一称之为献茶。献茶程序一直持续到正月初三上祖坟烧完纸后才停止。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正月初一就从这个繁琐的早饭开始了……吃完还得给奶奶爷爷磕头拜年去，初一拜阿舅初二拜丈人，给爷爷奶奶磕完头拜完年还得去同村的姥姥家……

    我孩子上幼儿园的那时，常常在晚上睡觉前说，妈妈，给我讲个你们小时候的故事呗，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讲什么，讲了几天就黔驴技穷，就是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上墙掰瓦疯癫贫穷闯祸挨打的童年里到底有什么可以自信的东西讲给她听的，现在想想，孩子五岁前一直是姥姥带的，姥姥刚好是我现在这五十几岁的年纪，和我一样到了回忆的时候了吧！给她讲的都是一些遥远的记忆，刚刚勾起了小孩子对于遥远的神秘的了解欲。

      年龄大了慢慢理解了那时候父母辈们就是把大部分的积蓄花在春节，甚至就是借钱也要风风光光过好至少新春前三天的意义！希望自己也希望孩子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脱离贫穷每天过上像过年一样的日子。

    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父母辈们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吃苦铺垫，没有洒向了祖国的山山水水的改革开放的种子，哪有今天茁壮成长的幸福局面！写下这些只是希望给孩子的孩子留下一些关于老一辈们的记忆。

      只有忆苦思甜才会甜上加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