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一整只鸡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依旧是春节,万家灯火,团聚的时候。这个时候不禁会想起一个人。
Ice,我妹妹,机缘巧合,我们同姓却不是亲兄妹。虽然很多人会误会,但事实是我母亲和她的妹妹都嫁给了这个姓氏的男人。BTW,她肯定也不想跟我600年前是一家。
虽然不是出自同一个家庭,但是我们有共同的外公外婆。而她的出生,也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我在老人心里的地位。在我反叛的那几年,这个问题很困扰我。BTW,我反叛的时期可能稍微有点早。
不再BTW......
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从抱在手里的一小坨,皮肤黑黑的,眼睛小小的,像一只刚刚出生的熊猫。渐渐的,长成一个胖嘟嘟的小萌娃,肉多到像米其林的吉祥物。再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看着她渐渐成长,到今天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儿时琐事......
她长牙的时候常常咬得我浑身青红紫绿,我只能捏住她的鼻子让她住口,因为我是哥哥。
她不懂事的时候会用外公的铝制手电筒敲我脑袋,我没有资格投诉,因为我是哥哥。
她一旦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跟外公外婆哭诉,而我必须挨打,她才会破涕为笑,因为我是哥哥。
好吃的要给她先吃,她选择的归她,剩下的归我,NOMATTER我喜不喜欢,因为我是哥哥。
恩,这是所有做兄长的都经历过的,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她懂事之前,我可能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而每天最平静最幸福的时光,可能就是每晚我睡之前,带着她给我制造的浑身伤痛,哄她睡觉,看着她舔着枕头渐渐入眠。小时候倒不是觉得我有多爱她,只是觉得彼时彼刻我安全了,不用受迫害了。而她舔枕头的习惯,至今还在。
时间一晃而过,逐渐的她懂事,上学,学琴,学英语......我们见面的时间也不如从前多了。外婆还在世的时候,我们每周能见一面,而每个周末,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老人会给我们零花钱,而她的钱几乎都捅在口袋里,然后在午饭后就拖着我上小商店去买东西,然后顺理成章的由我买单。即便每次我都会开玩笑的去家大人那里告状,可我也从来没有怪过她,在我看来,她还小,做哥哥的应该要满足她的愿望,尽管我也没有多大。
逐渐长大,我有了大把的同学,爱打球的我也有了大把的朋友。慢慢不太爱带着这个小女孩玩了。每年的聚会,也只有逢年过节的一顿饭,依旧带着她去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带她放个花炮什么的。见面慢慢少了,我也不如以前那么重视她了。尤其是,那些年自己有了喜欢的女孩。这是成长的必然过程,即使是亲兄妹,可能也必然存在这个阶段。
在我印象里,她从小学习成绩就不错,会英语比别的孩子都早,弹琴也得过一些奖,还上过电视节目,诸如此类的事情,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时也自愧不如。至于家庭环境的问题,我有时候也会有些嫉妒,不过那都是年少时的事了。而她逐渐成年,我倒是对她逐渐陌生,我也逐渐变化,直到我到学校门口看她,她同学说我像是她叔叔之类的。这才意识到,不单单是她长大了,我也在逐渐变老。
仔细想想,这些年对这个孩子的了解,真是越来越少。总是觉得无法沟通,无法亲近,基于小姑娘和我的成长环境,我们的经历,我们的遭遇,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我们成长的时代,我们的年龄差距,等等一系列的因素,代沟也成了必然。我试着多给她一些关心,尽管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些无关紧要,我还坚持在她与我碰面的时候带她出去逛逛,而最后一次,是一年前的春节,离今天整整一年了。我送了她一双Nike Cortez.俗称的阿甘跑鞋。
回到现实,这还是给胡子大叔送完饺子的春节。一家团聚,却缺了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她去了大洋彼岸,一个载着我一些伤感的国度。
恐怕有几年,她不会跟家里人一起过春节了,也恐怕有几年,她吃不到她爱吃的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几乎能吃下一整只鸡,还不许其他人跟她抢。家里人有时也逗她,说今天不许她吃这道菜,她也会急的跳脚。至于我,只是喜欢把盛鸡的碗转到她夹不到的方向,或者直接端到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她对鸡的嗜好,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本身属鸡有关。
从小到大,重大节日的家宴上,必然有只鸡。中国人养殖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距今8000多年,而有文字记载的距今也至少3000年。这足够看出,鸡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占有比较高的地位,也是中国人喜好是家禽之一。对于早期的农耕生产,鸡能打鸣报时,能产蛋制造附加价值,而鸡肉的性温味甘也是中国人甘之若饴的主要原因。
鸡肉含有维生素C、E等,蛋白质的含量比例较高,种类多,而且消化率高,很容易被人体吸收利用。鸡肉,有增强体力、强壮身体的作用,另外含有对人体生发育有重要作用的磷脂类,是中国人膳食结构中脂肪和磷脂的重要来源之一。
而对于鸡的烹饪,本身不需要很高的技能就可以做到。一只母鸡,只需要薄盐调味,微火久烹,就能激发鸡本身蕴含的鲜甜滋味。鸡汤是很多中国菜色的底汤,而对于鸡的烹饪,中国厨房里有千种做法。至于家常,一般是选择蒸和炖。
蒸,源于中国的烹调方法,这种利用水蒸气把热量重新聚拢的方法,充分体现了农耕文明下的中国劳动人民的智慧。而这也是姑娘最爱的一种方式。
整鸡除去内脏,洗净,用刀背敲断爪与腿之间的关节,处理掉排泄系统,不需要再动刀。加上两片生姜去膻,一撮香葱去腥,抹上精盐,滴上少许料酒,隔水猛火蒸熟再转微火蒸透,美味即成。水蒸气的重新凝结,还会成就一碗清澈美味的鸡汤。就是这么简单,喝汤食肉,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就是一道足够诱人的宴菜。
而春节时,家里会在蒸鸡里加上红枣、桂圆干、莲子、荔枝干、鹌鹑蛋等等,做成五圆蒸鸡,取团团圆圆之意。或者取干货及山珍,切小丁,塞入鸡腹中做成八宝蒸鸡,以鸡肉为载体,衬托出干货和山珍的鲜,也带出鸡肉的甘。又或以栗子为辅料,红烧至鸡肉软烂,栗子香酥,做成黄焖栗子鸡。再或加入香菇虫草花等等可以入药的食材,将整鸡炖至酥烂,更能体现出鸡汤的鲜香......做法不胜枚举,而无论哪一种,妹妹都喜欢。
今年的春节,我照例做了她喜欢吃的鸡,她却在国外求学,很遗憾没能回来跟家人团聚。
我从没问过,她是不是能够习惯国外的生活。因为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必须要自己面对,哪怕是困难重重。只是,有一天她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给她做上一只她喜欢吃的鸡。或炖,或蒸,或烧......
家人很希望妹妹尽早的独立起来,成长起来。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倒是没想过她需要怎么样?总是天真的觉得,她只要可以开心就好。可是现实社会中,需要面对的尔虞我诈太多,如果她不早日的经历些磨难,也许就不会知道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她有多么可怕。任何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在外面受到任何的委屈。
当初,她还在国内读书时,我还会托付同在一座城市的朋友代为照顾,尽管最终她也没去找过人家。而如今,我也没有神通广大去照顾大洋彼岸的她。一切也就全凭她自己了。
出国前,我请她吃了饭,给她买了一些国外生活需要的小东西。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醉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想表现出哪种情绪,但是我明显的记得情绪里没有悲伤,我还是祝福这个小姑娘,哪怕我能为她做的可能仅仅是做顿饭。
家人的团聚,自然也少不了谈论妹妹。长辈的期许,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也从原来的学习进步,慢慢变成了只希望我们能好就行。开心、健康、平安的过好每一天就够了。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句,也足够证明,她在大家心上,无论她在哪个地方,都是这个家的一员。都是家宴上不可或缺的那道菜。是她,也是大家的挚爱。
寒冬的风依旧还是有些刺骨,现在的春节,总感觉有些萧条。不如儿时记忆的那么富有人情味,不知道老人们逐渐逝去,这个家的凝聚力还会是怎样。对于我和妹妹这一代,多年之后还是否能如现在这般紧紧拢在一起,家,对我们又意义如何?我们已经过了那个一起上街一起放花炮的年代,却不知道我们的后辈,还是否像我们一样互相见证着,成长着!
这是一年的家宴,我们又会翻开新的一页,等着来年的家宴。而这也意味着,这个姑娘的归期,也越来越近。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妹妹的人生,还在积累,还在沉淀。她需要的不止是一直美味的鸡,也不止是一个不争气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