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寻常的正常人 Normal People

翻开《正常人》这本小说,一拆塑封,书中抖落出来的书签上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于是第一页莎莉鲁尼对乔治艾略特的这段话,便莫名的和香水产生了某种碰撞和链接,香水和秘密互相交错着相伴在我整个阅读过程中,时而隐秘时而热烈。

《正常人》是爱尔兰新生代作家萨莉·鲁尼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讲述一对恋人玛丽安与康奈尔从高中到大学分分合合,在彼此的影响下走出创伤,意识到自己也是“正常人”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高速流动的世界里,年轻人的孤独,对于归属感和意义感的缺失,他们看似开放自由,实则焦虑,通篇这种自我拷问自我怀疑和自我救赎,时不时的让我出戏,谁又不曾经历过这些自我贬损自我挣扎的过程呢?

这是我第一次读鲁尼的小说,她出色的心理描述和温柔细腻的文笔,她笔下的人物,竟然有一种特别亲切的似曾相识感。

今年年初某个星期六的早晨,我独自走在都柏林圣三一的校园里,扑面而来的寒风中,我拦住了一个长得和康奈尔一样的高个小伙子,请他帮我拍照,然后有一个从我身边飞奔而过围着羊绒围巾的金发女孩和他打了个招呼,那一刻我眯着眼,在那两个插肩而过的年轻大学生嘻嘻哈哈的表情背后看到了一丝超出他们这个年龄的忧郁感,当时我以为那是因为寒冷,现在读到鲁尼笔下的人物,仿佛他们就是那天帮我拍照的圣三一校园的小帅哥。

Just Normal People


Sally Rooney的风格很特别,写的是现代人的焦虑感,看起来都是小事,但当事人就是会为一个动作一句话纠结许久。明明没发生什么大事,读起来就是很尖锐很戏剧化。

翻来发去很多遍《正常人》,竟然没有章节名称,也没编序,只有时间表:一个月后,六星期后,二小时后,作者随心所欲的把时间按照心情切割,这样的叙述方式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是实录而已,实质上巧妙而寓意深远。

时间就是这样流逝的,生命就是在这种流转中成长,不管好坏,分合,顺逆,悲喜,时间不随个人意志变化而变化,一如既往的慢慢前行,同时也只有时间会印证一些东西。

随着这个时间表一路翻下去,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慢慢的回过头来,意识到自身的变化,周遭的变化,人来人往,走马灯一样的人经过身边,但最后发现真正和你身心契合的没有几个。

一路走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被多爱一点,小时候希望被众人接受,长大后会发现,唯独那一二个人的爱,才是超越言语的相知相爱,才真正足以与死亡孤独对抗。

看《正常人》,从旁观者角度看着这两个不正常的人如地球和月亮彼此牵引的过程,分分合合,期间伴随着各种误会与遗憾、信任与陪伴,为了所谓的“合群”,康奈尔背叛了玛丽安;因为沉默与误会,玛丽安在康奈尔需要帮助的时候“驱逐”了他;即使他们各自有了恋人,但依然保持着通信,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也是对方。

最后他们就像一盆土中的两株植物,环绕彼此生长,为了腾出空间而长得歪歪扭扭,形成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盘根错节中互相吸引,互相拯救。

这不单单是个爱情故事,这是两个灵魂间的牵绊共生与彼此救赎。

一本好的小说,不仅能让你沉迷其中,也能让你不断出戏,不断观照自己,在看似不正常的人身上不断看到熟悉的自己。


小说精彩片段选读

玛丽安心想,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和另一个人感到如此亲密。

文学让她动容,“被伟大艺术触碰后的愉悦”,这种形容有点性感。

他想念玛丽安带给他的感受,想念她的陪伴。

他找不到人倾诉,他孤独到极点,他不停的做梦,梦见又和玛丽安在一起,他安稳的抱着她,像从前疲倦时那样,和她低声交谈。然后记起实际发生了什么,于是带着强烈的压抑感醒来,身上所有肌肉都动弹不得。

他本以为这样做就不那么寂寞,结果这只让他的寂寞更加顽固,仿佛它牢牢的扎根在他体内,杀都杀不死。

一般来说男人更在乎限制女人的自由,而不是行使自己的自由。

用文字把一段经历记下来,让他感觉获得了一种力量,仿佛他把这段经历封在了罐子里,它再也没法彻底离开他。

他站在一边,被自己的情感淹没,它或许只是一种彻底的疲倦,过去数周内渐渐积累起来的。他从她的表情察觉到她渴望接受他的信息,仿佛她在收集各种关于他的感受的情报,这是他们长久以来逐渐学会互相做的事,如同说一门只有他们懂得语言。他也可以从她脸上获取情报。他发现她有事要告诉他。

你好,他声音里带着挣扎。

玛丽安对别人怎么看她一点兴趣没有,她对自我的认知非常牢固。

他心中涌起熟悉的愉悦,仿佛观看一下完美的射门,看光线穿过窸窣作响的树叶,听见汽车驶过时从打开的车窗传出的一小段音乐。不管发生什么,生命总会带给人一些喜悦的瞬间。

他很喜欢他们做爱后的对话,通常都会有出乎意料的转折,促使他表达前所未真正思考的想法,他们会聊他正在读的小说,她正在做的研究,他们当下所处的历史时刻,以及观察当前的困境,有时候他觉得他和她仿佛花式溜冰选手,即兴交谈,但那灵巧流畅与协调一致的程度之高,往往让他俩自己都非常诧异,她优雅的凌空跃起,不管他怎么做,但他每一次都能稳稳接住她。

Enjoy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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