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节气大雪,昨夜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起先窸窸窣窣,只是漫天细小的碎颗粒。
天空像一个被划了一道口子的面口袋,飘飘洒洒,白色的粉末被风裹挟着拂过地面,或者席卷而起,或者附着在植被、建筑以及人的身上。看起来并不像会下大的样子。
晨起出门,地上已是厚厚的一层,羊绒毯子一般洁白蓬松。
节气更替,四季轮回,自然规律蕴含简单朴素又深奥永恒的哲理,提示着人们任何结果的呈现都终将有迹可循。
临近年末,各式材料需要报送,很多工作超出我的本职工作,纯粹是出于解他人燃眉之急。很多的人,也并非直接与联系,而是通过身边的人,表达需求。
这样很好,我的确也不是善于并愿意与人打交道的人。我能够做的,仅限于集中精力做擅长的事,给予别人想要的。
原本我以为自己写不好那些规整的东西,其实,都大同小异。
在过去几年中日记式的抄抄写写中,应该已经形成隶属于自己的风格,尽管阅历和知识储备不够丰富,但至少锻炼出畅快表达的能力。
这使得按照别人的要求,在加上自己的主观想法,写一篇千字左右的小文,并非难事。
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谈论我的。
只是间接从身边人听到过几句,尽管是好评,但一听到的时候,内心里窜出的第一个念头还是想要逃离。
看来,我是着实不适合人群中的生活,只想安静地表达,只想别人看不到我,隔着屏幕只看到文字。
昨夜顶风冒雪,再次去剪发,短到只能稍微拢起来。
曾经引以为傲,视作纯良美丽象征的长发,如今也被我视为负担,一并剪掉了。
一时间,觉得轻快不少。越来越倾向于不断减重的生活方式,凝神聚力,仿佛要做多么重要多么伟大的事情似的。
这应该常年和文字打交道的结果。
尽管尚还没有到达大彻大悟的阶段,但的确经历过反复咀嚼、吞咽、梳理、释放的过程,摈除不必要的负担,只留存能够生存的余地。
看一个人写,“一个人不哭的时候,是心变硬的时候,而不是他快乐的时候。”
心变硬,不是普遍意义上的生疏、冷漠,而是终于对于无常的顺从。
懂得生在人间,不过是受苦的常态间或点缀轻松愉悦。没有值得庆贺的人和事,只有短暂浮现的安慰,海市蜃楼一般。
看王安忆的《长恨歌》,看到王琦瑶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离他而去。
郑秀文曾演过同名电影。当时的评论并不好,这部电影也成为后来引发她抑郁的原因。一是太过投入,二是负面评论四起。
可是我却很喜欢,反复看过很多遍。
面容姣好的女子,倘若没有坚定的独立自主的意识,很容易走上全心全意吸引和依附男人的道路。
美貌是上天的恩赐,这恩赐又如同一个硬币的正反面,双刃剑,可以凭此行走江湖,又能给自己和别人带来杀戮。
书中用大段的文字描述王琦瑶等待男人归来的场景。与选美时奢靡辉煌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应了那句话,所有的欢愉都是要用寂寞来偿还的。
这寂寞丝毫不亚于此刻风雪压顶。
没有享受过被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受人仰慕和喜爱的灿烂时光,那寂寞也会如羽毛般轻盈。世间的平衡之道处处可以体会。
不曾经历过,也谈不上失去。没那么高兴,也不会很难过。想要什么,就会失去别的,得到什么,就会没有别的什么。
上帝的宠儿,天时、地利、人和,时时周全、事事完满者,不是你,也不是我,凤毛麟角。想必是需要几世修行的福报吧。
有人打来电话,临了说一些安慰又是鼓励的话,我只是礼貌道谢。
心态的改变势必要从根本上彰显。意识到偶尔出现的积极性符号或者暗喻,不过是假象,其本质依旧是铜墙铁壁,寸步难行的底色。
因为了解,所以既不沾沾自喜,又不妄自菲薄。
写得太多,想得太多的时候,身体和思维也表现出亢奋,难以自抑,内心里涌动的力量存在强大的挣脱力、破坏力,引导着自身都会产生想要摧毁的冲动。
想起小的时候,捡家里大人的旧衣服穿,不愿意,却又没办法。花儿一样稚嫩的身体,需要好看的衣物来衬托,难以如愿,多年后自我补偿,补偿过后才重新回归平静。
只有得到,才是暂时或者永久治愈某些匮乏的有效办法。
但有的匮乏,黑洞般幽深绵长,缺口一般长在身体的某处,在它落地生根的那一刻没有得到过有效治愈,经年累月已经风化成干涸、坚硬的质地,一缕阳光可使其碎裂,风霜雨雪亦能巍然不动。
充满矛盾的两面性,令自己都无言以对。
跟妹妹视频,谈及过去。
有些恍惚,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矮小的女童长成比我还要高挑的模样。
不管父母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我之后选择再生养一个孩子。至少在某一刻,意识到这是个英明的决定。
一脉相承的血缘,形成无从割裂的亲密关系,想来令人既惆怅又安慰。惆怅是因为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不得不令你牵肠挂肚的人,安慰是因为世事倥偬,总还有一个可以与你亲近的人。
成为很多次说服自己的理由。
大雪降临,年关将至,我想克服层出不穷的困难和妄念,应该如同抵御严寒和风霜,成为顺其自然的事。
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