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今年66岁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外的所有字都不认识。身体还好啊,爱喝点小酒,几个老头聚一起打个牌,一天输赢十块八块的。
我爸爸的牙齿10年前基本上就掉没了,假牙也不喜欢戴。我04年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工地,没回来送我出门。那年我18岁,1米6,75斤。就这样09年我第一次回家,看见老头一口牙没了,一笑漏出所有牙龈,闭着嘴的时候就像个没馅儿的包子,那张大脸没有了,那是可是我心里那个伟岸的爸爸啊。虽然我基本上没怎么跟他说过话,常年在工地打工,有时候连过年都不回来,还会遇到黑工头。我苦笑了一下,默默的扭过头,出门找了个地方哭了会儿。那年我23,180CM,120斤。
我爸爸50年代生人,正好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属相又不好,家里人怕不好养活,没让上学。三岁的时候,因为太饿,光屁股自己跑到村里城墙南门大长坡那里,捡掉在地上的麦粒吃,赶上一场雷阵雨,倒在了那里,我奶奶正好回家赶上,抱回家,放在火边烤了烤,活了过来。
命好,活了过来,长大后成了家里的壮劳力,人老实没心眼又能吃苦,家里的地基本上就他种了,其他人念书,打工,挣钱,一年到头没我爸一分钱。直到跟我妈结婚,生了我们几个小孩后,我妈看不到希望了,除了给他们几家干活之外,自己一年到头啥也没有,过年连买年货的钱没有。后来就跟我奶奶和叔叔伯伯分了家,我妈赶我爸出去打工,这才稍微好点。分我家的7亩地,除了2座山头的4亩山地还有3亩近点的平地。我妈没几年累出一身病,山头的地没法种,种点平地,这样,基本上除了能吃饱外,就不要想有白面或者有油了。甚至有一年大旱,一家人只收了200斤不到小麦,还要交公粮,我妈除了哭以外,跟政府崔粮的硬抗,差点挨打。亏了我姥爷接济,要不然真要挨饿了。
也就是我爸爸外出打工的头一年,去了煤窑背煤,坡太陡,进煤窑溜下去,出煤窑,爬上来。没过几个月,煤窑塌了,那会儿通讯基本没有,等传到我们家好几天了,家里都传我爸爸没了,除了我妈和我们几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其他人都知道。我奶奶每天跟踪我妈妈出门下地,看去哪块地,怕我妈妈出事儿。因为我妈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感觉出事儿了,但是问谁谁也不说。命不该绝,出事之前因为有小塌方,砸到我爸了,出事儿那天我爸正好没下窑,躲过一难,半个月就回来了,当然一毛钱没有,活着真好啊!
80年代末,被几个人骗到包头干活,半年多,跑了出来,一毛钱没有,沿着沙漠公路,走到银川。白天走路,晚上睡公路旁边小洞。跟流浪汉一样,到了银川,托人回到家。没敢问,不识字,是怎么回去的,也不会迷路,有如神助。
我小学那会儿,我爸在民勤工地,工地塌方,摔断了几根肋骨,回家休息了几个月。我记得有天我回家,看见了他,给我们还买了牛舌饼,甜甜的,我特别爱吃。直到最近几年,大姐才说起,我爸出了好几回事儿,从来没告诉过我们,包括给我们买牛舌饼的那次。
我上高三那会,有一天发烧,实在不想骑车,我让我爸骑车送我上学,骑了50米,骑不动了,我那会儿才70多斤,我爸才不到50岁,他已经老了。
我爸爱喝点小酒,抽点小烟,每回过年回家,我们每个人都带几箱酒。老了,开开心心的,想干啥就干啥,苦了一辈子。
离家太远了,我想回家了。
from今日头条:北京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