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月光,我总想到《蒂凡尼的早餐》中的桥段,夜色渐浓时,赫本坐在窗台上弹唱这一首《月亮河》,柔情的嗓音伴着醇厚的吉他,歌声缥缈,娓娓道来。画面浪漫且优雅,在上世纪英国的古老街道上,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依偎。
在东方,月光更柔和些,曾经的房子多是狭窄又低矮,月光透过窗,屋子除却温暖再装不下其他。一舍茅屋,一围篱笆,一墙花开。后来家家户户住在胡同里,一条胡同四五户人家,仅一墙相隔。人人知根知底,彼此了解。老北京的四合院,更是显现出,人类好群居的天性。清晨起床,是屋外清灵的鸟叫,嘹亮的鸡啼,零散的犬吠。满目满耳皆是人烟浓。
儿时的月光比现在更要亮些,农院的窗户用了一整面墙的面积,直抵到炕沿儿的窗台上。月光柔和洒在熟睡人的脸上,也洒在他们的梦中。童年的老院子,夜间总少不了老鼠,捉老鼠便成了最有意思的事情。人在最小的时候,胆子却更大些。小孩子无所顾忌,不懂世俗,只懂快乐。现在,让我直面老鼠,怕是要大叫着跳到桌子上。
儿时的胡同很窄,天晴时,月亮也出来的更早些。夏日里,听到最多的除却蝉鸣,便是大人口中听不懂的家长里短,手中挥舞的葵扇,除了带来些清凉也能驱赶蚊虫。耳鸣的老人开到尽头的电视音量,阵阵戏声飘出院子,在胡同里响着些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声响。一些不明事理的孩子们,围着大人跑,笑声四起。这样平凡的胡同口,似是满载了整个世界的快乐。 那时的街道没有路灯,月明似昼哪还需要额外的灯光呢?月如白纱,漫漫扬在人们的周围,给人带来一些明亮。这世上能予人一些明亮的事物,都值得被赞扬。
昼夜变换,十载复十载,月光下的人,一批一批的来,又一批一批的走,它知道失眠人的心事,也知道熟睡人的梦。长大后的月光,是异乡人的良药,也是伤心人的烈酒。城市中的人,越来越忙碌,享受不到,被鸟鸣声唤醒的快乐。也欣赏不到,天色迟暮,夕阳晕染半边天的气势磅礴。人们窝在方格子里欠着身子赏月,月亮若是可以,怕是也要卯足了劲儿为此挪一挪。
时光荏苒,老村庄里,年轻人去追求诗与远方,老年人则盼望团圆安康。他们盼望的方式,是无止境的发呆,儿时年轻的妇人,成了满头白发,肤干褶皱的老人。月光也不敢将她照的太明亮,她恨不得把这世界看的再浑浊些呢。十载复十载的过去,缺乏子女关心的孤独老人,整日的坐在胡同口。有人经过时,也能微笑着打招呼。以示自己还是个会说话的人,而不是一棵老树。人都有衰老的时候,我们对此无可奈何。若是不得善养,更是无可奈何。衰老和疾病相伴而来,自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也因此更招人恼烦。谁能想到儿时月光下奔跑欢笑的孩童,长大后会是个怎样的大人呢?月光能照亮夜晚,却不能照亮人心!
我想起老电影《剃头匠》,以九十岁高龄的敬大爷为主线,描写了一些基层民众的平凡生活,更多的是暮年老人。死在家里几日未有人发现的米大爷,瘫痪家中,只有邻居照料的赵大爷。敬大爷的老主顾们相继去世,生死如水流,而他只希望可以“利利索索的走”!一把小梳子,永远揣在胸前的兜口,为自己拍遗照,录下五百字的生平简介。月光下一个个难以安眠的,苍老又孤独的灵魂,一幅幅最普通不过的画面,一个老人,内心深处的倔强与优雅。透出屏幕的孤独,常让人眼角含泪。
生命的两极,人从一个脆弱的婴孩开始,从一个年迈的老人结束。老人和孩子都需要被照顾,被疼爱。他们似乎都面对着空无,对于孩子来说填满空无的是糖果,对于老人来说,填满空无的是陪伴。轻弹月,弦弦勾人事,愿你有老可孝,老有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