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北草原回邢台，在高速上遇到了两次堵车。

第一次被堵在首都环线保定涞水境内，一个4千米长隧道内。时间是中午11点半。

当时的感觉是害怕。隧道内堵车，不同于在开阔地带。因为不清楚堵车的原因，心里便无端地生出许多联想来，生怕隧道内会有烟雾，会有火光，会有令人躲避不及的坏事发生。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的车流堵塞了整个隧道，心里的无助感，瞬间爆棚。生怕一不留神，会惹下什么祸端。

在隧道内，司机们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大家还是守规矩里的。没有人敢下车，没有人敢占用应急车道，都坐在车上静静的观望着。我试图从旁边的司机身上，打听到堵车的原因，最终一无所获。旁边的司机跟我一样，一脸茫然。

就在我们焦躁不安，脸上的汗珠开始往下滚的时候，车流终于缓慢移动了。

等我们走到事故车跟前才发现，是一辆拉白菜的大货车，侧翻在隧道内，圆溜溜的白菜滚了一地。工作人员正用铁锹，把左侧快车道上的白菜，铲到右侧的慢车道。以便腾出一个车道来，疏散拥堵的车流。

好在只是堵了我们40多分钟，好在没有哪辆车占用应急车道。好在只是损失了一车白菜，没有人员伤亡，好在隧道狭小的空间里，没有酿成二次事故。

阿弥陀佛！有些事，当我们无力改变的时候，只有静静等待。等得云开见日出。

驶出隧道，我们一阵欢呼。就在我们算着依这速度，几点钟能回到家里的时候。下午4点，我们又被堵在高速公路上了。

这一次，我们是在京昆高速石家庄鹿泉下道口附近被堵的。离我们要转换的青银高速，只有几公里的路程，离鹿泉公路下道口，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显然，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路就已经被堵死了。我们的右侧，是一个上道口，偶尔有车从下面开上来，把京昆高速的四条车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天气闷热，太阳毫无同情心，它霸道地将地面用潮气层层包裹起来，人们根本不用活动，身上的汗就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高速路上没有遮阳的树荫，人们在太阳底下烤炽着，毫无遮拦。大家纷纷走下车，试图探听一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但车流太长了，打听消息的人刚走到半路，就被太阳的热情给打败了，只好重新返回车上吹凉气。更多的人，舍不得下车，懒洋洋地享受汽车空调带来的一丝凉意。

车越聚越多，高速路上挤成了疙瘩。看来，这路，一时半会儿是通不了的。那就安下心来，慢慢等吧。

我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多是一些大货车，那些小轿车、面包车，就像夹在庞然大物中的小物件，似乎一不小心，这些小物件，便会被这些庞然大物挤成一张薄片，或者被碾成一堆碎末。

突然就想起交通事故警示宣传视频里，那些被来不及刹车的庞然大物挤成薄片儿的小轿车来，身上的热汗瞬间变得冷冰冰了。眼巴巴盼着这路尽快畅通。

我努力让自己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一辆拉猪仔儿的客货，就停在我们旁边。那些可怜的小猪仔儿，被太阳晒蔫了。它们闭着眼，躺在车厢里沙土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有一只小白猪，从我看到它，就没睁过眼，我担心它被太阳晒病了，就拿出一块饼干喂它。他身子一颤一颤喘着粗气，仍旧不肯睁眼。

我有些可怜起它们了。此时此刻，人有选择的自由，可以找一个相对通风的地方透透气，他们就只能挤在潮湿燠热的车厢里晒太阳，连争取个翻身的空间，都显得奢侈了些。

那块饼干，很快引起另外一只小猪的注意，它站起来用嘴轻轻一拱，就把饼干掀翻到沙土里了。

又有一只小猪站起来，呼哧着鼻子向我要饼干，我怕天气太热，小猪们活动太多了会消耗了体力，便向后退了一步。小猪的主人跳下车，从马路边采了一大抱大叶蔬菜，扔给小猪们，刚才那个不肯睁眼的家伙，也被大家搅动得站了起来。

它没死！我高兴地大喊。

从旁边一辆中巴车上下来一位小伙子，笑着地跟每一位愁眉苦脸的人打招呼，开着无关要紧的笑话。压抑的空气里有了一些活力，变得柔软温润起来。

小伙子说，他们找不到路了。已经在石家庄市区绕了一个多小时，才绕到这里，就动不了了。他们原本也是要拐到青银高速上的。

他说他们刚才在市里被交警罚了款，开车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青银高速入口，误打误撞就跑到这里来了。原来路盲，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会迷路的。窃喜。

尽管有了年轻人的参与，大家也都有意识地活跃着气氛，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难以压制的焦躁。

天太热了，我们拿出手机进行搜索。从手机里显示的实时路况来看，这段路，红色拥堵的部分，至少在5公里以上了。尽管被堵的人试图通过多种渠道，打听前方的事故情况，结果都是猜猜而已，得不到证实。

快6点的时候，车流终于有了缓慢的松动，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花了20多分钟，才从车流中移到了最右侧的车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等下去，走京昆转青银再转京港澳，另一种是走下道，从鹿泉口下高速，绕道石家庄市区。

如果高速真的通了，走高速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如果不走高速走省道，路况不好，车辆多，速度提不上去，肯定要再多耗些时间。走哪条路更快，谁也说不准，一时竟有些犹豫起来。

前面的一辆白色小车下高速进市区了。接着又是一辆。

缓缓移动的车流，不容你犹豫。停顿，等于人为制造拥堵。只两秒钟，我们就决定进市区。

从西三环到南三环，再到107国道青银高速入口，又是壮观的堵车队伍。看来，从这里也是上不去高速的，只好顺107继续往前走。

到元氏，京港澳高速也堵着。再走107。

到高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上到京港澳高速路上。眼睛里酸酸的，有东西涌出。

我想，那些等高速畅通的人，未必就是错的。路，也许很快通畅了呢！那些走下道的人，也未必是错的，如果前方事故惨烈，高速一时通不了呢？走下道岂不是更省时间？

我们不是神仙，实在无法选择绝对正确的那个答案。两条路，都对。就看从哪个角度去理解了。

人生如同走高速，你永远无法预见什么时候会堵车，你永远无法确定，你选择的路线，是不是最先到达的那一条。

这好像是一个伪命题，没有对错。选择了，就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你认为最先到达的捷径，也许正遭遇堵车，而你认为不看好的慢速路，也许是畅通无阻的。

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没有人会猜出，生活在下一秒会用什么方式迎接你，踏踏实实做起来，可能不是最快的，却一定是最好的。只要舍得花功夫。

迂回，是一个技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