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向我推荐了史铁生的作品,我先读了《病隙碎笔》,又读《我与地坛》。读《病隙碎笔》时,震撼于作者的对生命之意义思考的深刻,沉思在他精妙准确的表达之中,心情不能说愉快。思考人生和哲学,哪有什么愉悦的心绪呢。
再读《我与地坛》,更是能把本来的开心,生生地读成伤感。
在《我二十一岁那年》中,写医治他的唐大夫。唐大夫在他第三次住院时已经离世,不能再医治他的病。他这样写:
又过了九年,我第三次住院时唐大夫已经不在。听说我又来了,科里的老大夫、老护士们都来看我,问候我,夸我的小说写得还不错,跟我叙叙家常,唯唐大夫不能来了。我知道她不能来了,她不在了。我曾摇着轮椅去给她送过一个小花圈,大家都说:"她是累死的,她肯定是累死的!"我永远记得她把我迎进病房的那个中午,她贴近我的耳边轻轻柔柔地问:"午饭吃了没?"倏忽之间,怎么,她已经不在了?她不过才五十岁出头。这事真让人哑口无言,总觉得不大说得通,肯定是谁把逻辑摆弄错了。
文字朴实得像是在和读者聊天,可就这么短短几行字,我便不知不觉地难过起来。作者已经将我代入到他的情境当中,一起为唐大夫的过世黯然落泪。怎么回事?唐大夫我并不认识,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拿起书的那会儿,我的心情还是晴朗的,这时候已经下起小雨了。
继续读下去的那篇是《秋天的怀念》,这篇文章把我儿子看哭了,我之前读过两遍,没有一次不流泪的。这次我提高了警惕,特意地跳过去不看。谁知躲过了《秋天的怀念》,后面还有《合欢树》,史铁生在这篇里写母亲的离世:
后来她发现我在写小说。她跟我说:"那就好好写吧。"我听出来,她对治好我的腿也终于绝望。"我年轻的时候也最喜欢文学。"她说。"跟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我也想过搞写作。"她说。"你小时候的作文不是得过第一?"她提醒我说。
我们俩都尽力把我的腿忘掉。她到处去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
三十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母亲却已不在人世。过了几年,我的另一篇小说又侥幸获奖,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七年。
获奖之后,登门采访的记者就多。大家都好心好意,认为我不容易。但是我只准备了一套话,说来说去就觉得心烦。我摇着车躲出去。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我闭上眼睛,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很久很久,迷迷糊糊地,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似乎得到一点儿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从树林里穿过。
哎!“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一句便使我泪崩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擦了眼泪,赶紧合上书,来写一篇读书笔记。
规劝大家,若你最近心情不好,一定不要读史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