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口      ——    老城情怀

                  邹胜军

        许久没有去湖边散步了，今晚踏上城防堤，突然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

        已是深秋了，有些凉意。堤上走湖的人基本散去，少了往日的喧嚣和嘈杂，倒显得几分静谧。漫步堤上，清风拂面，丹桂飘香。湖面黑黝黝的，迷朦的月色下偶尔泛出粼粼的波光，行船的灯光不断由远而近在湖面游弋，伴随着轰隆隆的马达声。堤下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时高时低的吟唱着。信步走来，小广场的高架太阳灯下如同白昼，树影婆娑。大妈们在悠扬的乐曲中放飞心情、轻歌曼舞。回眸月亮山，山上万家灯火，整个山的轮廓蜿蜒起伏，犹如一怪兽的剪影，盘踞远方凝望鄱阳湖面。远眺前方，横跨湖面的鄱阳湖大桥灯火璀璨，在夜色中宛若飞龙。

          每次出来湖边散步，心里总是满满的惬意，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一天的疲惫可以随着这夜色清风而烟消云散。湖边走一走，堤坝上坐一坐。让思绪随着湖水流淌......

        若是再早一点的话出来湖边散步的话，则是另外一番景象。站在城防堤上，眺望湖面，夕阳中湖水碧波荡漾，霞光万道。对面的梅家州一览无余。石钟山的楼台亭阁掩映在古木苍翠里似蓬莱仙阁，突兀峋嶙的峭岩上古塔魏然耸立。晚归的沙鸥在古塔周围盘旋遨游。山水交映，美景如画。

      小城里的人们就在这如诗如画的夕阳美景中开始走湖锻炼，独享大自然赋予的天然氧吧。湖堤上人潮如流，大步流星的壮年，蹒跚而行的老者，窃窃私语的情侣，打闹嬉笑的孩童………

        而此时我却喜欢独享宁静 ，避开走湖的高峰，在石钟山周边的街头巷尾漫步徉倘。

        山的西南一隅有处常年大门紧闭的院落，相传叫面城居，是当年明主革命先驱杨庚笙的故居。院落青砖老墙，蜿蜒二十多米通向一侧小巷深处。高高的院墙遮挡隔断了两个世界，外面是繁华的街市，里面无人知晓的神秘。院内高出院墙的几栋古朴典雅的西洋式小楼站在院外依然可以看到，里面斑驳的墙面、拱形窗户、过道长廊，青砖柱子虽历经百年风雨侵蚀依旧可以感受当年大宅院主人的地位显赫。沿着院落一路走去有条不过百米长的小巷，小巷幽深僻静，相传当年苏轼就是从这里登上石钟山，考证石钟山得名的缘由，写下脍炙人口的石钟山记。

        吡邻石钟山的天主教堂近年也修葺一新，站在教堂前，抬头凝视这哥特式建筑的尖塔，似乎可以听到一百年前里面朗朗的颂经声。牧师庄严肃穆的传道声，以及似乎来自苍穹悠扬的钟声……闭上眼睛，声声入耳声声入心。仿佛时光倒错……小的时候经常跑到里面玩耍，教堂里面五颜六色的花窗玻璃，扇形拱门，陡窄狭小的扶壁而上的木梯，一个个的神笼让我记忆深刻。

        走在城德岭的古巷中，光滑的青石条路高高低低,石头路面磨得锃亮油光，清晰印着岁月的痕迹。这里曾经是小城最繁华的核心地段，听老辈人说湖口县城最原始的居民就是居住在这里，因为它东接石钟山南连主街道大中路，北靠码头湖边，是上船下湖登山的必经之地，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曾经有过空前的繁华和辉煌历史，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才逐渐没落。而今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两边拥挤相依的老房子，长满青苔的老墙，残缺的石墩，门口独做的老人，诉说着城德岭的千年历史。

        当年门庭若市的船码头，经过多年的沉寂现在又热闹起来，两边住户居民将自家住房改为门店，经营家庭式的小酒家，吸引顾客。引得这一带车水马龙食客如云，尤其是夜晚降临，这里酒家饭店都是高朋满坐热闹非凡。

      漫步在大中路，这里数百米的街道曾是湖口最繁华的商业区。当年的紫云饭店，八十年代的六层建筑曾经湖口的地标，此时显得陈旧苍白。灰不溜秋的墙体，破败的门窗，再也难觅当年的恢弘和堂皇。红及一时的宏达公司也是湖口最早有的电梯购物场所，开张时的人头攒动挤破门槛的现象早已是昨日黄花。

        当年的电影院、紫云歌舞厅、会宾楼、照相馆、冰棒室、东风饭店、彭蠡商场、工农兵商场、购物中心、石钟商场早已销声匿迹成为历史。对于新城区里后来的居民来说，这些地方可能闻所未闻，但是对老城的居民则是磨不去的记忆，曾经的辉煌永远留在记忆中，渐行渐远了……北门街悠长狭窄的街道，虽然批发的商户依旧不少，但是也只能勉强维持了。到了夜晚降临的时刻，新城区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人流如织，老城更是显得鞍马稀少、萧条冷落了。路灯在黑暗中稀疏的亮着，两边的店面早早关门歇业了，路上不多的行人匆匆走过。

        信义巷、茅屋街、大凹塘、北门口、回澜门、东门口……读着这些古朴的巷名，走进这高低不平的巷里，幽静黑暗，长满青苔的砖墙，散发着霉味的石阶诉说着岁月的凝重和沧桑。

        儿时的县城更是简朴陈旧，低矮的房子，上着门板的店铺，坐在柜台后嗑着瓜子的胖婶，街边卖茶水的姑娘，走街传巷吆喝磨刀的的大叔，墙根下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人，以及满大街飘着葱花的香味……让我如痴如醉。

        老街记忆中的一切，如月华洒落，让我至今回味无穷，如梦如幻，却又清澈澄明。

        即使这样，我依旧喜欢住在老城。生活在这里几十年了，老城没了繁华多了几份宁静，没了林立的高楼，多了几许陈旧和朴实。没有宽阔的马路，多了更多的熟悉和亲切。老街沉睡在鄱阳湖边，隐藏在月亮山下，像善良的母亲呵护守望着勤劳朴实的老城居民。老城更如一杯醇香甘甜的美酒让我醉味其中。虽然与新城只有一山之隔，但这里依然如世外桃源，如意境优美的水墨画，以沉静内敛的风姿矗立在石钟山下，历经千年，任凭湖水的风吹雨打。

      也许我太过于喜欢安静了，当我走出老城游弋在新城区繁华的人流和喧嚣中，当我置身于眼花缭乱的LED灯下我即刻变得眩晕和不安，而踏入老街的大岭的那一刻霎时回归平静，心如止水。徘徊老城，我总有一种忧伤怀念的情愫缠绕心头。感叹不已，思绪万千。无数个宁静的日子里，那抹儿时的记忆总会弥漫在心中，我的家人、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邻居、我的同事，让我生活在这个小县城倍感温暖。

        谢谢老城，让我于尘世的喧嚣中找到安详和静谧的栖身之地。让我浮躁的心灵得到回归和释放。或许若干年后，这里将启动老城改造，崭新的高楼大厦会拔地而起，这里的一切或许将不复存在。当更多的老城居民盼望旧城改造早日来临的时候，我却希望他还是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们可以改变的是老街的陈旧和落伍，改变不了是对他的刻骨铭心的牵挂和守望，在没有奢求的岁月里，在缺少欲望的那个年代，老城我人生中最柔软的幸福，是我心底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