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6年多之前,冬末春初。
我和我的同事许哥,逆人流走在桂林路上。我们刚刚在一家知名的连锁小吃店吃完肉丝炒面或小笼包。我们抽红双喜。我喜欢叫它“双重喜悦”,因为它的英译是Double Happiness。抽烟是恶趣味吧,但那时却是那个办公楼层唯一的两个男员工之间的默契。
昏天黑地,做着没有希望,没有前途可言的工作,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工作,我还是因为身无长物而屡遭投诉,最后我几乎失去了面对它的勇气,消极怠工。
许哥不一样,那时33岁,如果没记错的话,做的还相当可以。但是却没什么滋味。
毕竟工作这事,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谋生手段,并非真心喜爱,但是你不得不干,出于各种原因。
一天中那8个小时,你毫无享受可言。必不可少的,你需要忍气吞声,即便你已经非常非常努力。
我最享受的是我们约好在哪里抽烟,第二是中午吃完饭四处瞎逛,但不会离上班的地方太远;最后就是下班后,我们通常不加班,他用那辆铃木汽车载我去离我家最近的地铁站,那样的话,我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到家做我自己的事情。一般来说,是写作。面对着空白的文档,久久敲不出一行字来。
看来我真的是一无是处。我当时想。职业无贵贱,但那果真是我应该做的工作吗。我问自己,可我从来都没有找到答案。至少在那时。
我之所以记得如此之久的事,是因为那时是福岛核电站泄漏,谣言说囤盐,有一次我从许哥的车下来,真去超市买了几包盐。就跟之前那次全民喝绿豆汤一样。
这几年我时常会想到我跟许哥走在桂林路上的场景。人,永远是人,如此多的人不知道向哪里去。如果说我们在河流中的话,我们都顺着一条河道前进,最后通往一样的地方,回归万物之中。果真如此的话,现在做的所有事,总有一天会化为乌有,那么做的好或坏的意义又在哪里。
思想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最危险或最美丽的东西。机器,永远达不到意识的高度,即便你通过了图灵测试。机器没有意识,更加不会有思想,思想是意外,是错误,是无法通过逻辑计算和代码预测出来的,人就是不断的错误构成的,随之而来的未知,疑惑,恐惧,失败,没有一项是可以计算的。我见过许多机器,但是我见过的真正的人不多。许多人有意识和思想,但是宁愿做个机器;有的人想做人,却不得不成为机器。无法思考的人是物的存在。可是意识带来的往往是痛苦,深沉的无法解脱的痛苦。如同鲁迅那个铁屋子的比喻,既然你醒了,你何必叫醒别人,被叫醒的人又怪罪你,最后你又来怀疑这一切的意义。
所幸,我们都渡过了那个艰难时期,都越来越好。而今他已进入不惑之年早有儿女,我也过了三十岁,有个世上最善良的姑娘。
在最近的一次联系中,我得知他仍有开机车的爱好,而我也仍然还在写作。我曾试图找到这两项行为的共通处,也许,它们都能使得我们最大限度的获得自由,身体或思想上的,自由的事物是存在灵魂和无法阻挡的。如此说来,我们其实并没有改变,就跟我们在那个冬末春初最初认识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