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雒宏军
二三十岁的时候,总想着逃离家乡。羡慕城市里的高楼大厦,羡慕城市里的宽阔马路,羡慕城市里的灯红酒绿,总想着离开乡村,到城市里生活,最好到海边,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每天晚上听着大海的涛声入睡。以为那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那样的生活才是值得努力追求的生活。
可是,逃离需要时机,也需要勇气,问题是有勇气的时候没有时机,等到有了时机,却不再有逃离的勇气。于是,二十岁过去了,三十岁过去了,四十岁也过去了,还是在乡村里生活,要说有变化,也就是把家由乡村搬到了县城,生活方便多了,傍晚的时候散步,走出几百米,四周一看,还是乡村。看来,还是没有逃脱。
这就是生活吧,总是在遗憾中掀起一天天的日历,那些过去的日子就像撕掉的日历纸,永远也找不回来了。看见一刀兄在《只能怀念》的博文中写道:“再茂盛的植物,都将枯萎;再明亮的时光,都将黯淡;再娇嫩的容颜,都将衰老;再热烈的爱情,都将平静;再强健的肌体,都将朽腐;再庞大的王朝,都将衰败。而对于这所有的‘逝去’,我们都是肌无力患者,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渐去渐远。”心底那种淡淡的忧伤一下子被勾引出来,成为四散而飞的蝴蝶,一整天都在眼前扇着翅膀,飞来飞去。
“青春是用来怀念的”,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季节总是被随意的消费、出卖,一旦青春不再,就开始回首叹息。念念不忘的,总是那些人生中最懵懂的岁月。于是,过来人总是发自肺腑地告诫年轻人: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可是,年轻人总是想:我的青春我做主,今朝有酒今朝醉。生活就是这样,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有交集、有矛盾,更多时候,还是像随波逐流的小舟,在岁月河流的上下游一前一后的流淌着,有朝一日,当青春不再的时候,曾经的年轻人也会对着现在的年轻人说:盛年不再来……就像“山上有个庙”这个古老的故事,一代代的流传,循环不已。
再回到原来想要逃离的家乡。家乡处于秦岭北麓,渭河之阴,一山一水,造出个物产丰富风景秀美的所在。渭河边上的滨河新区建设,正在成为这个小县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扩城运动,新区几乎和原来的整个县城一般大小,有公园,有游乐园,建成之后,园就是家,家就是园,县城的重心一下子就移到了渭水之央。现在,那里塔吊林立,车来车往,自然也是尘土飞扬,去不了,于是开车向南,不到十五公里,便可进入秦岭,盘旋而上,溪水汇成河流,在路边流淌,水库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两边翠峰林立,车子走在画廊之中,两边都是风景,呼一口新鲜的空气,浑身上下都酣畅起来。如果有时间,还可以顺着那些山沟深入,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妙处,总之,一个个都不会让人失望,秦岭就是小县城的后花园。
以前,居于山中,就叫穷山,居于水边,就叫恶水,如今的山水却都成了风景,成了城里人竞相奔赴的休憩之所,只有在水边,在山里,回到自然的怀抱,才能将一颗疲惫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才是回到了真正的生活之中。城市里的劳碌奔忙只是为了生存,不是生活。
这就是变化,一面是生活的变化,一面是心态的变化。青春时期,如朝阳一般灿烂,有勇气、有精力,有大好的时光可以被消费,肆意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到了中年,前景看见了大半,记忆不如从前,拖家带口,一心想要扮演好家里人需要的多种角色,做事难免瞻前顾后,然而有智慧、有经验,心态渐渐平和,开始向生命中最有价值的方向行行走。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们都是凡人,总是无法参透当下的生活,所谓经验,无非是无数次迷途返回之后找到的另一条路,所谓智慧,无非是无数次的碰壁之后内心的一点点反思,当我们告诫别人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原来那段生活的检讨?然而,说者有心,听着也需有意,别人的经验也可以作为镜子,用来观察自己的行走,因为“谁的青春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