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下来的故事会怎么发展呢,你说?”
“不知道。”
“也是啊,写小说的写着写着都不知道该写什么了,何况是我们的生活,哈哈。”
“你又没写过小说,怎么知道。”
“这个还用自己写吗,想都能想的到。”
“别瞎想了,生活不就是因为未知才有过下去的意义吗?”
“不说了,太烦了,有时间和梦月过来玩。”
“好,我现在正式给师傅跑腿做帮手了,也不做杂活了,师傅倒班的时候也有空闲的时间。”
“好,那就这样吧,完了咱们再聊,我的晚场时间了。”
“好,挂了。”
不知道茂硕遇到了什么事,电话里听起来有点闹心的样子。
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几场小雪,天气变的异常寒冷,由于只给师傅跑腿,我的工作量一下好像少了许多,梦月找我时也不再那么慌忙,这点倒很好。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想起来上山呢。”
梦月把围巾束了束,没有回答。
天气不怎么好,日光忽明忽暗,这是飘动着的乌云遮蔽的缘故,忽然吹起了大风,一阵阵的,很是猛烈。我看到梦月鬓角的碎发在风中飞舞,脸颊透着微红,下巴埋进绒绒的围巾里,她只是顾着走路。
“小时候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一回爸爸带我去山上走动,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自己要求去上山,因为想念咱们那里,还有你们。山上的草木和土壤能让我闻见故乡的味道,多少是一种慰藉。后来长大了,就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拉着柳柳爬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离开家乡和多年的伙伴,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小孩的内心世界必定翻滚着汹涌的感情波涛。梦月经历的这些于我而言却是断层的过去,让我浮想联翩。怎样的爱怜,才能抚平她印在心间的那些孤单。
一路走去,我仿佛体会到了一点。离家才几个月,都市的灯红酒绿无时不冲洗着那层从乡间带来的质朴。梦月带我邂逅了那久违的一切,走动的每一脚都能感受到肌肤裸露着的大地的踏实和温暖。这真是一次奇妙的经历,简单却易让人铭记于心。
一路上梦月给我诉说着诸多烦恼,学习中的,生活中的。
“我算是明白了,大学,并不是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梦幻。大学不是在一座山顶端等待我们胜利到达的终点,它只是这座山本身。”
“你又让我长见识了,哈哈。”听着梦月那一番话,我不禁感叹。
“哦,那个……”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偏着头对我说,“柳柳和茂硕吵架了,柳柳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哭,我问她,她也不说,我有点担心,茂硕有没有给你说过。”
“恩,茂硕也给我打电话,听起来心情的确不好,也没说什么只是叫咱们去玩。”我想着茂硕电话中郁郁不乐的样子,缓缓说道。
“那找个时间咱们一起过去看看他们,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劝劝。”
“你快要考试了,需要复习,就算了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八成是茂硕这家伙瞎搞,让柳柳生气了,我先摸摸情况,劝一下。我现在时间可是很足呢。”
“说来这段时间我也真是比较忙,不管了,我在电话中再劝劝柳柳,忙过之后再说吧。”梦月轻叹一口气,有点失落的样子。
“应该没什么事,劝劝就好了,你别太担心了。”看到她低沉下去我赶紧劝慰她。
“恩。那你了解情况后给我打电话说一下,我好跟柳柳谈。”
回到宿舍,我看到辛欢斜躺在床边上,眯缝着眼睛抽烟,屋子里一片乌烟瘴气,地上扔了很多烟蒂。
“冬深……”他坐起身来,掐灭了手中的半支烟,要说什么的样子。
“前段时间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的……”
“恩,怎么了?”我有点疑惑。
“我们见面了,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比咱们小点吧,应该比咱们小点,她在外面跑了很多年了,初中没上就去外边混了,唉……”
“哦,那还真是!”
“我们在一起喝酒,谈了很多……还开房了。”
“这!…这早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小学生都拿这种事开玩笑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呢。”
“那女孩又叫我出去,我身上的钱和她花完了,现在一分都掏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你能给我找点吗?”
“安叔给我的钱还有点,我可以拿给你。”我想起安叔每月给我发800块,除了给梦月买了两件衣服还有我们吃饭时花的一部分,还有不少,父亲给我的卡还没怎么动。这么算下来暂时也没什么紧迫的地方。
“可是你打算一直这样吗,能有什么结果。”我想应该给他提醒。
“唉!不知道,我只想把现在能做的事一样不落的做完,结果谁知道呢……”
“那好,我给你找钱。”
辛欢拿了钱匆匆出去了,屋子里的烟气也落了下来,我把桌子上小音响的开关推上去,里面播放的是许巍的《方向》,辛欢很喜欢这首歌,我想到了那个在外面闯荡多年的女孩子。
隔天我去找了茂硕,那是太阳刚好隐没的黄昏时分,我去的时候他还在台上卖力的作唱,灯光偶尔打到他的脸上,汗面反射出一张油亮俊俏的脸庞。这个时间,来酒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等了好一会,茂硕才被替换下来,我朝他招手,他笑着小跑过来。
“什么时候到的?”
“好一会了,我脖子伸那么长听歌,你都没看见?”
“太专注了,你等会,我马上来。”
“好”
几分钟后,他端着两个盛酒的高脚杯走了过来,刚清洗过的脸愈发清秀,那几缕被水浸湿的发丝精神的垂在额前。
“来,尝尝洋酒。”他笑着把一只高脚杯递到我手里,我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
“嗯,真新鲜。”
“以后想喝多少都有,没事就来,保你喝个够。”茂硕用手指把乱发向后梳了梳。
“好……你和柳柳怎么了?梦月说你俩闹别扭。”我直接切入了话题。
“嗨,怎么说呢,一个误会。”茂硕苦笑着说。
“什么误会?”我有点好奇。
“你知道,干我们这个的,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前段时间有个大龄文艺女同志,来我们酒吧,我刚一歇下来,就缠着要和我喝酒,刚开始我以为闹一回就打发了,就和她喝了,毕竟碰到这种事情,我们也不好直接回避,谁知那一回之后,她每天晚上都准时到,只要我一歇下来,就故技重施,我实在没办法。上周四,那婆娘喝多了,拉着我东扯西扯,胡说八道。柳柳来找我,正好被她看到了,我什么都没来的及说,她就哭着跑了。后来去找她,怎么也不见我,电话也不接,唉!他妈的,真倒霉。”
“原来是这样啊,那后来怎么样了?”
“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怎么样了,还是不见,不接电话,现在她是恨我入骨了吧。”
“不是,我没问柳柳,我说那文艺女青年。”我忍笑问道。
“还能怎么样,后面我想办法和其他人倒班,看到她就躲掉。这几天倒是没见她来过,总算消停。”茂硕一口喝完了高脚杯里的酒。
“没事,我把原委跟梦月说一下,让她去向柳柳给你澄清,不是什么问题。”我安慰他说。
“就等你这句话,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兄弟呢!”茂硕笑着又去倒酒。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辛欢带着一个女孩出现在我面前,女孩打扮的十分成熟,挽着辛欢的胳膊,很不自然的贴在他身旁。辛欢喜气洋洋的指着女孩说那是他的媳妇,还说他要结婚了,我很吃惊,问他什么时候,他说日子还没定,不过也快了。
听到这里我恢复了平静,因为我知道了那句从他嘴里出来的要结婚的话是一句彻底的废话。女孩在一旁笑着,没说一句话。他还说要还我的钱,我说不着急,等他结婚了再说,因为我知道那也是一句废话。不过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茂硕和柳柳又欢天喜地在一起了。只是梦月,有了一些变化,是学习上的压力才让她这样吧,看到她的状态,我真是手足无措,便想尽办法去逗她,希望她开心。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上的这些细胞就已经销声匿迹,所以,尽管每次都充分准备,但表演仍显拙劣,至于梦月,偶尔配合着微微一笑,更多的却是难以窥透的沉默。
我很不安,隐隐觉得,突然之间,梦月是那么陌生。我的心里满是疑问,却始终找不到答案,这不是我认识的梦月,她是那么遥远,那么冰冷,让我生畏。我们之间好像突然隔着数个深渊,终于,她不再来找我,电话也打的少了,在我滑稽的独角戏唱不下去的时候,我仿佛受了她的感染,更多的是沉默。我希望她快点找回来,我一如既往的在她身边,这样的日子,让人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