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是我小时候最深的记忆。我们那个时候上学没有现在的孩子学业负担那么重,父母对孩子的学习态度就是任其自然。学校除了节日要放假,开春和入秋还要放几天农忙假。那个时候,放假对于我是矛盾的,闲是极好的,忙就是灾难,还不如上学。家里活总是那么多,不遂人愿。活儿多,大人都很焦急,小孩子看着大人的脸色,低眉顺眼的,怕挨了训斥。我那时虽小,知道生活不易,平时学习用品都很节省,绝不乱花一分钱,但想想那么多的活,没完没了,心里也是无比愁苦的。
而劳动总是无时无刻的。开春,菜地要翻土,作陇,种上芸豆,豇豆之类的蔬菜种子,施过肥,再合上土,然后用脚压实,如果嫌重,就要用上水桶,横过来在陇上滚过去,人弯着腰,低着头,扶着桶,要用力推撵过去,来来回回的轱辘。事毕,铺上地膜。在地膜上再压些土,不然开春风大,地膜就会掀起来,前功尽弃了。本来这些地里的活,总体是粗糙的,不像绣花,裁剪衣服那么精细,但糟糕的是我妈把地看作是做衣服的布,是她最精美的作品。她做衣服时,用的是皮尺和角尺。种地也一样,陇长用粗绳子丈量,两端用烧煤的铁千子固定,人踩在绳子上留下印迹,然后照印迹做陇,陇距要用方便筷子量,各陇之间不差毫厘,摞籽儿施肥时,间距用手,用眼量,马虎不得。那时我们都很小,干活时一丝不苟,不敢含糊,不然,会挨骂不说,活还得重干,这无疑加大了劳动量。有些不盖地膜的小白菜,洋葱苗,初出时就要每天浇水,确切的说是洒水,天天早晚2次从井里抽水,提着洒水桶,对着几畸,十几畸的小苗浇,水浇少了,瞒不过妈的火眼金晴,大了还干浇不完,不出活儿。水浇完了,天天蹲在地上一颗颗拔里面的草,恼人的草长的老是比苗儿快,有些水草轻轻一提就掉,但像蚂蚁菜之类的很难清理,还有叫不出名的草,像癞皮疮,怎么拔都有,周而复始。
大田里,翻地做陇都是牲口,大人们扶着梨仗,不用我们小孩子。我们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大地里的湿气从地表蒸腾而出。摞籽、施肥是我们的活,苗出来了,大人们除草铲地,我们负责间苗劈叉。地要铲3遍,肥也要施3回,苗大了,快要齐腰了,最难除草、施肥,硬硬的苞米叶子刮脸,迷眼睛,那时天气已接近盛夏,那种湿热很难受。记得有一次,苞米苗刚长出来,我妈给我备了军用水壶,给了我钱,让我买一瓶汽水灌进去,免得口渴,再买一个面包,算是犒劳,让我一个人去不到10里地远的大田间苗。地,离我家很远,打小就特立独行的我也觉得有点孤单。活儿按吩咐总算干完了,暮色将近,我从大田的最北端往南端走,周围没有人家,多少有些害怕,突然感觉有声音嗡嗡的围着你转,环顾四周啥都没有,突然抬头,一群飞虫,密密麻麻的在头顶形成2-3米高的圆柱状,在盘旋。我吓的飞奔起来,一会儿,以为没有了,猛一抬头,那一团仍在头顶,紧随着你。于是继续狂奔出很远,才摆脱。走着走着,发现地里有根很大的骨头,宝贝似的捡了起来,我们小的时候有收骨头和废铁的,我的同学经常捡这些卖钱。如获至宝走在大道上,远远的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见我停了下来,我无比警惕的对望着他,“你手里拿的什么?哪来的?”“我拣的!”“在哪儿拣的?”“在大地里捡拣的”我理直气壮。“快仍了,那不是动物的,那是坟里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