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路也
我带上一把木梳去看你
在年少轻狂的南风里
去那个有你的省,那座东经118度北纬32度的城。
我没有百宝箱,只有这把桃花心木梳子
树立闲愁和微微的偏头疼。
在那里,我要你给我起个小名
依照那些遍种的植物来称呼我:
梅花、桂子、茉莉、枫杨或者菱角都行
她们是我的姐妹,前世的乡愁。
我们临水而居
身边的那条江叫扬子,那条河叫运河
还有一个叫瓜洲的渡口
我们在雕花窗下
吃莼菜和鲈鱼,喝碧螺春与糯米酒
写出使洛阳纸贵的诗
在棋盘上谈论人生
用一把轻摇的丝绸扇子送走恩怨情仇。
我常常想就这样回到古代,进入水墨山水
过一种名叫沁园春或如梦令的幸福生活
我是你云鬓轻挽的娘子,你是我那断了仕途的官人。
好诗拙评:
路也自己的散文集名为《纯棉女人》,这或是对她最合适地侧写了。既然是纯棉,便不张扬,不轻佻,不晦涩,触肤绵软,教人忍不住亲近。路也是近年来难得的具有灵性的诗人,纵然她不断在转变笔法和风格,但个人觉得她最耐读的还是她江南古典小令般的爱情诗,以这首《木梳》为例。
通读过后的感受有二,不轻,却轻盈;不腻,却甜腻。结合全诗来看,内容上的象征性与结构上的跳跃性是相对较弱的,这样反倒有好处,读者阅读起来毫无障碍,无需在纷繁的意象面前踌躇,直截了当地走进了诗歌心处。木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像镜子一样重要,甚至说伴随一生也不为过。尤其是一把桃花心木梳子,结发同心,以梳为礼,从第一句“我要带上一把木梳去看你”开始,主人公就已经下定决心“云鬓轻挽”,南下是为白头偕老而去。“梳理闲愁和微微的偏头痛”,此时这把梳子就不仅是一个义无反顾爱情地象征,更是料理生活的工具——是爱情之于生活的意义。
接下来一个细节十分亲昵。“我要你给我起个小名”,这本就是关系足够的人之间的特权,而此处的这个小名又很特别,“梅花、桂子、茉莉、枫杨或者菱角都行”,诗人选择接受这些南方地域的植物为名,实际上是对整个南方的接受。因为爱人在此处,甚至她的前世也在此处了,爱具备绝对的包容性,涵盖住时空与个体生命。
其实相爱的愿望很简单,只需一把热忱,让爱人们对未来的预设都简单起来。对于一个诗人而言,临水而居,有饭菜可饮酒,就足够“写出使洛阳纸贵的诗”;然而对一个女人而言,只有静谧舒闲生活环境远远不够,她看中的水墨画不过是衬景,如梦令或沁园春仅仅是点缀,最重要的是那个肯让她挽起云鬓的官人,是那个人不离开,在仕途与情爱中毅然选择后者。
女人的爱总是自私,却又绝对缱绻动人。以路也为例的一部分女诗人很擅长将“自然、饮食与爱情”三个节点相互关联,这是她们解读生活的基本点,也是其铺开诗歌的基本脉络。这或许是性别的特长,也是性别的局限,毕竟有翟永明那样格局的女人少之又少,真正尝到苦楚前,酸涩、柔软而又向往爱情,仍旧是女人的天性。
周幼安17.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