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边陲有条呼兰河,呼兰河畔有座呼兰镇,一年有四个月飘着雪花。到了严冬时节,灰色的天空混混沌沌,雪花大片大片的下落,铺满冰碴的大地咧着大嘴巴,呼出寒冷与萧瑟。
在这个小镇,有一户人家,旧式的房屋上镶嵌着一张张泛黄的纸窗,院子里放着石碾和石磨,鸡窝和马厩,还有一个景色不错的后花园。
一九一一年农历端午节,一个姑娘便出生在这座小镇之中,一个小地主的家里。
她便是萧红,她出生后,取名张秀环,一个老式的名字。一日,萧红的二姨觉得这名字中有与自己的相重的“环“字,觉得晦气,随后,萧红便改了名字,叫做张迺莹,乳名唤荣华。
相传萧红的远祖是张岱,即是那位著有《湖心亭看雪》的明末清初的散文家,在大雪天吟哦着“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萧红的祖父是张维祯,其父张廷举,其母姜玉兰。
在萧红的短短的一生中,父亲与祖父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父亲的疏远与无情,是萧红一生无法忘记的。她说:“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更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就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的身边经过,我就象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嘴角而后往下流着。”
她在文中不止一次的提及“我家是荒凉的”:“刮风和下雨,这院子是很荒凉的了。就是晴天,多大的太阳照在上空,这院子也一样的荒凉。”
这是在成年之后对家的回忆,随着岁月的疏远,家的荒凉日益凸显,想来,这荒凉一小半或许来自院子中的朽木与乱柴的荒芜的光景,一半则来自对于父亲与家庭的生疏与冷漠,来自飘零无助的生存体验。
父亲的冰冷外,萧红得到的极大的慰藉便来自于和蔼的祖父。她说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
祖父是慈祥的,常常那个拐杖,叼着烟杆,眼睛笑盈盈的,一个健健康康的,高高的老头。
当受到父亲的责打后,萧红便躲在祖父的屋中,看着窗外的落雪,守着屋中的暖炉,听着祖父的诗,想着远方: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们爷俩经常到家里的后花园中,那里是幼年萧红的象牙塔,在那里看蝴碟在玫瑰花上飞,看瓜果自由的生长;跟着外祖父摘花拔草种小白菜。祖父的陪伴是萧红的暖,相比前院的荒凉,小小的花园是那样的美丽:“太阳在园子里是特大的,天空是特高的……”
当刮风了,下雨了,不能去后花园了,萧红说:在我却是非常寂寞的。祖父死去后, “好象他死了就把人间一切“爱”和“温暖”带得空空虚虚。”
祖父和后花园是萧红精神深处中的“家”的归宿,后来当祖父死去,后花园远去,她成了“流浪者”。
祖父对她说:“快快长吧!长大就好了。”,然而“‘长大’是‘长大’了,而没有‘好’。”
萧红终究还是寂寞的。
在以后的人生中,无论是遇人不淑,与汪恩甲的纠缠,还是困境中遇到萧军等,拥有一段不可忘记的爱情,还是西风吹来的新知识新思想,除却这一切,成就她的不是爱情不是知识,而是她对自由的渴望以及骨子中的寂寞。
幼时的后花园是萧红精神中的象牙塔,因为在那里“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