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和煦的春风吹绿了江畔的柳枝,也吹红了陌上的桃花。桃红柳绿,蜂飞蝶舞,春风处处惹人醉。
清晨的一场雨,涤净尘埃。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源东的丁阳岭。雨后草色绿如染,岭上的桃花也已竟相开放,花团锦簇万千朵,俏立枝头不忍折。那粉艳艳的桃花瓣似娇羞美人的粉面香腮,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水墨江南的春色里,怎可少了那一抹粉嫩娇艳的桃红?
一抹桃红,让人想起情窦初开的少女幽会情郎时的羞涩神情:一回首,一低头,两颊绯红,浅笑嫣然。……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波光流转间,只一眼,便柔情深种:眉尖心上都是你呀,都是你!满腹相思说不得,却是欲语含羞,欲语还休……
一抹桃红,让人想起《长生殿》里醉酒的杨贵妃:饮几盏香醇美酒,粉面霞腮,艳若桃花。云袖轻舒,舞一曲霓裳羽衣;回眸一笑百媚生,万种风情尽在一抹桃红间。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春风亦为桃花醉。
一抹桃红,让人想起《红楼梦》中葬花的黛玉: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却为花低眉,为花垂泪。“花飞花谢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一曲《葬花吟》常常听得人泪盈盈。桃花虽娇艳,花期却短暂。残花凋零,总是令人伤感的。也许这世上太美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比如青春,比如爱情……
有一位文友曾和我谈及他的初恋:许多年前的一个春日,他在源东的十里桃花林中邂逅了美若桃花的少女。两人一见倾心,开始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然世事无常,他心中的至爱因一场意外,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彼时的他在深深的思念与痛苦中挣扎,一度悲观厌世。后来他终于从人生的低谷中走出来,在一个不远的小镇上开了一家酒店,苦心经营,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然后娶妻生子,小日子也过得安安稳稳。只是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他都要去丁阳岭上看桃花,祭奠他心中的初恋情人。有时他会在丁阳岭上的亭子里一坐一下午,写诗,流泪,发呆……有人笑他痴,有人笑他傻,我却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和月,却与桃花有染。桃花,让他于尘世中结了一段情缘。桃花,曾见证过他的爱情和梦想。虽然历经劫难,却始终不放弃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如今,桃花已成为他心底最深的牵念。
此时,我站在丁阳岭的亭阁中,望着漫山遍野的桃花,想起友人的那一段桃花情缘,心中仍唏嘘不已。人生苦短,能遇见一个相知相惜的有缘人也是一件幸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天下有情人能一生相伴,愿尘世间少留一些遗憾。但很多时候,我们只是红尘中的一个过客,看花开花落,任缘起缘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一树树开得灿烂而热烈的桃花,多象闺中待嫁的女子,正值豆蔻年华,青春飞扬,怎么看都是美。喜欢听刘珂矣唱的那首《半壶纱》。仿佛看见歌中的女子朝我们缓缓走来:“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凤冠的珍珠,挽进头发。檀香拂过,玉镯弄轻纱,徒留一盏芽色的清茶。徜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
都说芳华易逝,桃花易零落,其实,桃花一直开着:开在文人墨客的诗句中,开在历代画家的宣纸上,也开在我这个赏花人的心里。三月桃花醉了春风,而我醉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