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美娜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馨伯乐第八期主题写作:寒冷

01.

有人问美娜:美娜,你醒着吗?

美娜说:如果醒着和睡着是一样的意思,那么我醒着,虽然我已经两天没有真正睡着,但是我确定我醒着。

美娜的记忆是片段式的,就像老电影的不连贯的图像,而且是黑白的。

她记得刚起床的时候天在下雨,吃早饭的时候却停歇了,临出门母亲秀梅叫住了她,是她的伞忘带了,只要有人惦记,便总可以丢三落四。美娜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她的闹钟坏了,她不着急,因为秀梅会在六点准时叫她起床。她的自行车坏了,她也不着急,因为秀梅会骑自己的先送她去上学,然后再回家,推着她的自行车去两公里外李师傅的修车铺修好,等到美娜放学,秀梅总是如期而至守候在校门口,站在自行车旁静静地等她。

“都上高二的人了,马上就满十八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刚刚嫁给了你爸!”秀梅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被抽走了,这么多年她总还是保留着当初的语气,那种每每不小心说到自己心事时沉重且无可奈何的调子。

美娜的父亲是生病走的,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他时常感觉到肚子不舒服,但是不舒服的程度又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们还没有一头疼脑热就去看医生的习惯,更何况看了也不定就能发现,毕竟还要做各种检查,从里到外,这个钱他们是舍不得出的,毕竟出了钱,什么都拿不到,只是一份报告,一张薄薄的纸,这张纸可以压塌他们的脊梁也可以毫无声息地就将他们的口袋掏个底朝天。

父亲去世的时候,美娜还小,大概四五岁,她还不懂得什么是死亡,只是觉得分外热闹,敲锣的、打鼓的,声势浩荡,到了夜深也不停歇。

但是她哭了,不是自己想哭的,而是烧纸钱和稻草的烟熏的,她跪得近,熏得久,自然而然就哭了,秀梅见到女儿哭了,自己哭得更难受了。

02.

美娜六岁那年,秀梅去相亲,对方是一个猪肉铺的店主。

那男人脖子短,腰粗,还没到三十,已经开始有了谢顶的迹象,他的眼睛圆溜得像算盘珠一样灵活,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像窜出的火苗一样四处喷溅。相亲那天,他穿得很合体,一身改良过的藏蓝色西装外套,里头是洗得雪白的的确良衬衫,一双泡沫底的黑色帆布鞋有点褪色了,但是总算也是干净的。

男人之前没有结过婚,大概是形象不好,相亲了许多次都没碰上中意他的,看着岁数越拖越大,也就接受了和丧偶或者离异的女人相亲。

秀梅是执意带着美娜去的,她说美娜要是不中意,她就不往下接触了。

男人特意买了糖果和夹着甜奶油的饼干,这些都是讨孩子喜欢的,美娜吃了一块饼干,饼干很好吃,她将奶油含在嘴里,舍不得直接咽下去,没想到嘴里含着混合着奶油的口水,一说话呛了起来,咳嗽咳得没完没了。

秀梅赶紧给美娜顺气,又是拍背又是按胸口,直到美娜平息下来,她才抬头瞥了一眼男人,却见男人用一种冷漠而疏离甚至略带责怪的神情看着美娜,就好像美娜做了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秀梅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美娜头也不回地走了。

03.

那两年秀梅相亲的次数太多了,但是真正长久地谈下去的只有一个,棉纺厂的技工——老刘。

老刘比秀梅大了十多岁,但按理说也不至于那么显老,偏偏他的额头上带着刀斧劈过一般的横纹,不说话绷着脸的时候还好,但凡做一点表情或者笑一下,这岁数就显现了出来。

老刘穿衣吃饭都不讲究,是一个很随和、好相处的男人,老刘的老婆也是生病走的,他一个人将女儿拉扯到现在上初中的年纪,觉得家里没有一个女人终究不像样子,才决定接受相亲的。

秀梅的母亲并不同意秀梅和老刘来往,她坚持说头上横纹深的人命里多磨难,秀梅不以为然,她说:我脸上是白白净净的,一点皱纹伤疤都没有,你看这磨难就少了吗?

秀梅看中老刘,更多是因为美娜,美娜喜欢老刘,像一个孩子喜欢爸爸一样喜欢老刘,孩子的喜欢是纯粹的、真实的也是感人的。

大半年的相处过后是春节,媒人来传话,希望喜上加喜,过年就把婚礼办了,两个人都是二婚,不铺张但也不用太简朴,总得像模像样的,秀梅没什么意见,只是脸孔红得仿佛能滴下血似的,美娜很是高兴,她要有爸爸了。

可是生活总是波浪起伏,如果平平静静的好像就没有了意思。年前的最后一天除夕,老刘来秀梅家吃饭,秀梅让他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过来,却见他孤身一个人过来有点诧异,她隐隐地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年夜饭在沉默中吃完的,也不是完全的沉默,毕竟还有美娜叽叽喳喳。饭后,老刘拿出了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秀梅接过一摸就知道里头是钱,她明白了老刘的意思,知道老刘的女儿一直不喜欢自己,她没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从此以后的许多年里,秀梅再没有肯去相亲。

04.

秀梅是从那天开始衰老的,她发现额头前面多了几根白发,她能接受白发长在头上,但是不能在额头,因为那它太过显眼了。

一生中她不止一次感觉到命运的捉摸不透,她以为即使她的人生是下坡路,那么往下走着走着,总会走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她不可能一生都在往下走。

但是她错了。

在美娜三年级的时候,秀梅遇到过一次老刘,在她常去的菜场,老刘的女儿考了大学,听说成绩非常不错,老刘出来买菜,准备招待亲戚朋友。他想要邀请秀梅参加,但是几次都没能说出口。几年不见,时光给他们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纹痕,彼此从当初相熟的状态一下子变得距离而陌生,只是他们看彼此的眼睛并没有变。

老刘想和秀梅多说几句话,秀梅却在短暂恭喜了一声后迅速转身离去了,好像一只逃离圈套的兔子,有的时候两个人分离并没有也不需要什么轰天动地的理由,只是一个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就像丝绸上的一道裂口,即使你不再扯动它,也会发现它不可思议地在继续加大,秀梅总想着当初就不该开始,或者在裂口发现时就马上停止,但是人的感情并没有一个收放自如的机关可以拨动。

回到家秀梅老是走神,她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最后上桌时美娜发现她有一道菜没有放盐。

秀梅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老刘,可是美娜已经想不起他是谁了。

05.

有人问美娜:美娜,你吃饭了吗?

美娜说:没有吃,但是我不饿,我知道人不可能几天不吃东西都不饿,但我就是不饿。

美娜记得老刘最喜欢吃得糖醋鱼,鱼是从以前的中心小学旁边的池子里钓的,老刘还没认识秀梅的时候常去,一待就是一整天,认识了秀梅以后,但凡想吃糖醋鱼就去钓一条,他技术很好,总不会空手而归。

老刘走了以后很多天都没有再来,美娜问秀梅,老刘为什么不来,秀梅说,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美娜不同意,她开始大哭大闹,她不知道这样做会让秀梅还没有愈合的伤口雪上加霜,但是很快美娜就忘记了老刘,不提起就不会想到,和那个年纪的大多数孩子一样,他们从上天那里获得的礼物就是可以哭着睡着,醒过来的时候还能继续笑。

美娜再次想起老刘是小学四年的时候,她的记忆好像被封在一个旧的糖果盒子里,然后盒子被扔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角落结了蛛丝网,落满了灰尘,某一天打扫的时候发现,那曾经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秀梅接了美娜放学,她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又或者是哭了很久才会连眼袋都肿胀着。她载着美娜骑了很久,骑过向阳路,骑过了十里桥,骑过了北湾河,再往后美娜就不认识了,她不知道秀梅要骑到哪里去,直到秀梅停了下来,她才看见有一个绿色的帆布搭的棚子,棚子明显左右漏风,人们挤在一起,同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吹奏的乐器是唢呐,唢呐的声音是绵长、嘹亮却又凄婉的,美娜知道是有人去世了。

06.

是老刘。

老刘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

美娜不记得了,但是看到老刘的黑白照片,美娜又想起来了,照片上的老刘嘴角微微地翘起,看起来是在笑,但是眼睛却没有笑意,尤其是他的眼神是灰暗的,好像有人在黑夜里走路对于方向和光明都充满了茫然。

美娜的眼泪流了下来,流到了她的校服上,她的校服胸前是黄色和白色的三角拼块,材质是化纤的涤纶,这种材料不会被眼泪打湿,所以眼泪只是像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一样,弯弯扭扭地掉落了一段,就彻底掉了下去。

她想起老刘总是喜欢将当时还瘦小的她举得老高,去够长在枝头的枣子,这样空费力气,根本采不到多少枣子,可是美娜很开心,好像突然获得了翅膀的小鸟,尽管不是依靠自己在飞翔。她想起老刘在发烧的时候,往她的头上铺湿毛巾,老刘是技工,所以手掌粗糙,为了不让老茧划到美娜娇嫩的额头,他每只手只用两个指头提拉着湿巾的两角,滑稽得让人发笑。

要是老刘和秀梅在一起就好了!

是啊,一个男人没有女人照料,家不成家!

没人看他,喝酒没有个节制,能不出毛病吗?

美娜时断时续地听着,她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她只顾着自己伤心,没有注意秀梅,即使注意了也不会发现什么,因为秀梅当着她的面并没有哭,即使眼泪到了眼角边,她也硬是将它倒流了回去,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哭,她是他的什么人呢!她的眼泪只会留给黑夜看见,和她一生中流过的许多眼泪一样,都没有被人看见。

07.

有人问美娜:美娜,你难过吗?难过就哭出来吧。

美娜没有回答。

她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是正午,正午的阳光灿烂而热烈,让人睁不开眼睛,美娜来这里送的是秀梅,她的妈妈。

她想起外婆的话,额头上横纹多的人磨难多,原来人的命运并没有全然写在脸上啊,母亲脸上就什么都没有,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宛若两颗苦杏仁,她的嘴唇是淡粉色的,后来年岁越大颜色越深,像两片弯起来的玫瑰花瓣儿,她的脸上哪一点不是好看的,如果命运真的写在脸上,她的命运该是艳丽夺目的,或者至少该是平顺美满的。

秀梅出车祸的时候是晚上,美娜不知道秀梅找了一份烧烤店备菜和打扫的工作,秀梅没有提过,她以为秀梅还在纸板厂,那家厂从美娜小的时候就开着,美娜也是秀梅出事以后才知道纸板厂已经关了好几年了,秀梅做过不同的工作,只是都没有告诉过她。

美娜以为她们两个相依为命,所以她对于母亲几乎没有秘密,她什么都喜欢和秀梅说,哪怕有些事情秀梅已经听不懂了,比方说高考以后选专业的事情,秀梅只会说:你喜欢就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怕我担心吗?美娜想理由不外乎是这样,她总是什么都不说,把所有的心酸苦闷都憋在心里,她的心如果是一片海洋的话,这个海一定是苦的,可是这样的海里,翻腾着美娜,她就会假装这片海仍然是蓝色的,和天空一个颜色。

08.

有人问美娜:美娜,你要去哪里?

美娜说:我要回家。

她的家在南街的矮棚屋里,棚屋地势低洼,每逢梅雨季节总会雨水倒灌,所以家具和墙壁靠近地面的边沿有着怎么也去除不了的霉斑,秀梅曾经粉刷过,但是很快霉斑又再次浮现了出来,好像这些霉斑是岁月留下的伤疤,越是像遮掩越是明显。

美娜家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颗枣树,枣子已经开始成熟,很快就会变得脆甜,如果不去采摘,翠绿的颜色就会一天天地暗沉下去,最后红色开始浮现出来,美娜摘了一口,含在嘴里,却没有咬下去,她觉得牙齿失去了力气,没有了咀嚼的欲望。

这是她的家,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一路走好像一路在失去,她想着短短十几年里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者已经不再出现或者已经不会出现了。

只剩下这颗果实成熟但是无人采摘的枣树。

美娜走进房里,前屋是客厅,后屋是卧室,客厅里只有一张榉木做的沙发,这张沙发是秀梅结婚时候买的,靠背部分雕刻的图案花团锦簇,上面放着的靠枕是秀梅手缝的,秀梅缝得很牢固,这么多年使用下来,都没有跑线,里头的棉絮也结结实实地锁在里面。美娜在沙发上坐下,正对着一台32寸的电视机,电视机是美娜上小学的时候买的,美娜喜欢用它来看各种动画片。

除此以外,客厅也是餐厅,美娜和秀梅就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面吃饭,秀梅每次一定会烧一个汤,否则就好像米饭难以下咽似的,美娜喜欢番茄蛋汤和萝卜排骨汤,不管家里的经济条件如何,秀梅总是在吃食上做到荤素营养搭配,美娜吃了那么久,早就习以为常,但是现在知道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心就觉得好像掉进了一口枯井,枯井里面垫满了从外头掉落的树叶,自己也好像是一片即将掉落的树叶。

09.

有人问美娜:美娜,你冷吗?冬天马上要到了,你要多穿点。

美娜说:我不冷。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关心美娜出门有没有忘带东西,再也没有人会在美娜忘记带雨伞的时候给她送去,再也没有人将枣树上的枣子摘下,洗干净等着美娜回来吃,那个茶几上再也不会有两副碗筷,一副是美娜的,一副是秀梅的。

美娜想起以往每一个冬天,她不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冬天,她觉得冬天就像是一道算术本上的难题,因为秀梅在每个冬天都将取暖的费用、烧煤的费用和打热水的费用记在一本美娜用过但是没有写完的旧作业本上,一笔笔清清楚楚,秀梅每次写下来就会对着那些数字叹气,仿佛想要吹动它们,将它们全部吹走一般。

冬天是难熬的,但是只对于两类人来说,一类是老人,一类是穷人。

美娜以前觉得自己都不是,她感觉不到穷,不是因为她能够吃饱能够穿暖,只是因为有个人爱她。

而现在冬天就要来了,然后冬天过去,春天就会来,只是再也没有人和美娜一起跨过冬天迎来春天,以后也不会再有人问美娜,她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这个冬天一定会比美娜经历过的所有冬天都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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