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粥煮熟了,杜若依次放入捣碎的鸡蛋,切碎的荠菜香茹和肉松,最后加了盐提味。这是汪海洋的饭,一天三顿,一年四季他都只能吃粥。为了给他增加营养,杜若只能变着法的给他做各式各样的粥。
汪海洋不能进食,只能鼻饲。每天给他喂饭时都必须把推送管进行煮沸消毒,然后一点一点慢慢的推送。吃一顿饭约四十多分钟!杜若打开手机,循环放着纯音乐《绿野仙踪》。她和汪海洋说话: ",海洋,今天煮的粥好吃吗?你明天想吃点什么呢?告诉我我给你做,今天我们食堂里吃红烧狮子头,百叶包,豆干炒蒜薹,醋溜土豆丝,我嫌油腻把狮子头给老涂吃了,我只吃了百叶包。老涂你还记得吗?现在他秃顶了,人们都管他叫老秃。”
汪海洋犹如一根木头毫无知觉,杜若自言自语一番觉得好生无趣。她关上了手机,世界一下子变得寂然无声。房里已经暗淡了,天快要黑了,杜若给他盖好被子,退出了他的房间。
世界是如此的静寂,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杜若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她对电视节目不感兴趣,她只想有个声音。证明这间房子里还居住着活人。
手机响了,是省城里的儿子打来的,儿子说外婆病了住在医院里吊盐水,外婆不让告诉你。放下电话后,杜若已经没胃口再吃饭了,她不知母亲病成什么样呢。儿子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对于父母杜若觉得心中十分愧疚!她不仅没尽到半分孝敬之心,反到给他们增添困扰。自从汪海洋因车祸卧床不起后,当时还在读三年级的儿子就让父母接走了,如今儿子正在上高一。父母不仅养育了她,现在又在无怨无悔的为她养育着儿子。
父母总是怨其不争,恕其不孝,一遍遍原谅儿女犯下的过错。反到是做儿女的,兴高彩烈,一帆风顺时呼朋引伴,忘乎所以,早把家和父母抛之脑后。而一旦在外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方才觉得家是栖息的港湾,父母的胸怀才是最温暖的摇蓝。在这静寂无声的夜里,杜若想妈妈了。
杜若与父亲通过电话,虽然父亲在电话中告诉她,母亲只是风寒感冒,吊了盐水烧退后就出院回了家,现在家中吃药调理,已经无碍了,让她不用牵挂。杜若不曾亲眼所见,总也放心不下。她打电话给秋葵,希望秋葵能帮她照看一下汪海洋。
秋葵接到杜若的电话很是紧张,可杜若压根没提秋葵所担心和害怕的事,只是依然象往常一样,她有事要出门,请秋葵来照看一下家里。秋葵心中好生的感激,但是,她现在在医院里做看护,负责照看一个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病人。一个因车祸只剩半条命的年轻人,她与伤者母亲一人十二个小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伤者和他枕边的仪器,一发现什么异样就要告诉医生,她回绝了杜若,心中因帮不上杜若的忙而难过。
杜若并没往心里去,她了解秋葵,知道她不是那种簿情寡义之人,不能前来,自有她走不开的原由。
秋葵不仅是做医院看护,还兼职着一家钟点工。为一对老夫妻买菜烧饭,在医院秋葵做的是夜班,从晚上六点到清晨六点。每天从医院里出来,秋葵就直奔菜场而去,买好菜后到顾主家里。
先是洗尽浸在水池里的碗筷,然后打扫卫生整理房间,洗衣服,做完这一切将近两个钟头。然后动手拣菜烧饭,老人爱喝汤,而且是那种浓汤,还有各种粥,又不让用高压锅,要求秋葵必须用文火慢熬。因此,两个人吃的饭,也要用去两个小时烧煮。
秋葵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匆匆换洗,冷饭冷菜合在一起热一热扒两口胡乱填饱肚子,等睡到床上时,往往是一点钟都敲过了。秋葵做看护工资虽然高,但是不稳定,有时忙不过来,有时没活做。丈夫李柱生工资还没她高。尽管如此,秋葵还是认为比他们在乡下种田好,乡下种五亩油菜能卖五千块钱,然后种一熟秋粮也只能卖五千多块,除去农药肥料及种子,所剩无几。如今虽然辛苦,但她能供养两个儿子上学,心中依然充满希望。
秋葵刚睡下,就接到江一苇打来的电话,江一苇在帮别人装修房子,房主家里有一套六七成新的旧家俱,问秋葵要不要。自从上次被杜若她们撞见后,秋葵心中羞愧难当。一直怕见江一苇,拒绝与他来往。她回答了一声不要,就挂断了电话。
秋葵被江一苇这个冷不丁的电话惊扰后,就再无睡意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她和江一苇的事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知竟然被海棠她们无意之中撞了个正着。这让秋葵羞愧到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最起码目前还不能死,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她一直铭记着江一苇的援手之谊。自然而然的生出些感激之情,当她和江一苇的关系不清不白之后,心里又是极其的矛盾,每次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决没有下一次,可是当江一苇给她发来短信和打来电话时,她又沒了拒绝的勇气。人心是多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往往是走着走着,口中所言和心中所想就不一致了,心更像起伏不定的波涛,变幻不定的云。
秋葵深知她和江一苇之间,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游戏的规责就是双方只能在边沿上游走,谁先陷下去谁就输。然而,在这种游戏中,输得最惨的往往是女人。男人一般小心奕奕,浅尝胤止,女人却更加奋不顾身,而一旦深陷,往往就是飞蛾赴火,因为她们入戏太深,总爱幻想自己是主角。
杜若一直放心不下母亲,却又一时找不到人来照看汪海洋,只能在星期天的早上回家,看一眼母亲,晚上急忙返回。然而就算是这样,汪海洋中午还是没人照看。白梨到外地出差了,含笑虽然有时间,但是杜若觉得,含笑越来越只适合一道喝茶聊天,逛街购物,不在相宜托她扫地烧水了。只好打电话给海棠,让她中午来给汪海洋喂饭。
海棠接到杜若的电话,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好意思拒绝,也不能拒绝,朋友之间这种忙不能不帮,不得不帮。杜若还让她到天天快递取个邮件,海棠只好绕道富民街上。原以为是杜若网购的小物件,谁知竟然是一大袋核桃,一看寄件人是宋小丽,海棠不由得苦笑,友谊的小舟还真是乘风破浪,地久天长呀。
当初杜若不顾父母的反对,抛弃省城优越的家庭和工作环境。跟着汪海洋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汪海洋原本是中学里的体育老师,随着县升级成市,许多一个城市该有的现代化设施和娱乐也方兴未艾。健康房,养生馆,私人会所,甚至卖菜大妈们的广场舞,让新兴的城市朝气蓬勃。
汪海洋的业余爱好竟然大放异彩,他摇身一变就当上了健身教炼,在各家健身房里教那些想用钱找回青春的男女。如何通过健康饮食和锻炼身体,到达塑身的目地。他像只蝴蝶穿行在姹紫嫣红中,乐此不彼。
时间长了就会有些语短流长。白梨听到后就提醒杜若,让他看好汪海洋,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杜若不以为然,她爱汪海洋如骨,可以为她生死。她相信汪海洋对她也是一片真心,他们的感情经得起刀山火海的考验。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宋小丽的女孩怯生生的敲响她家的门,告诉杜若她怀了汪老师的孩子,杜若又气又急: "汪海洋到北京出差了,你上北京找他呀,找我有什么用?"女孩子大滴大滴的泪像雨后荷叶上的露珠: "我找不到汪老师,他拉黑了我的电话。"杜若打电话给汪海洋,得到是语音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启用短信通服务。
杜若沒办法,哭着向白梨和海棠求救,三个女人合成一个诸葛亮,轮流劝宋小丽上医院做了手术。宋小丽走出手术室门口,脸色苍白,痛苦两字挂在脸上。依白梨之意,仁至义尽,从此天涯陌路,老死不见。可是杜若竟然做出让天下所有女人都骂她傻的事。她把自己的情敌领到家中侍候她做小月子。白梨把杜若骂的狗血喷头,发誓要和这个脑子进水的闺蜜断交?
宋小丽在杜若家中安心吃住一个星期后,终于良心发现,告诉杜若汪海洋并不是到北京培训。而是和她的同学艾玛上了广州。杜若气得欲哭无泪,她由失望变成绝望。汪海洋的手机又打不通,心中还凭添些莫名的焦虑。
杜若只好找到健身馆,请汪海洋的上司出面帮忙找汪海洋,不多会汪海洋打电话回来了,说是手机坏了,拿去修了,所以无法连糸,接着是一千个一万个的对不起。要在平时,杜若早就原谅他了,而今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站在眼前,而且还是情敌,心中所有的爱都变成了恨,她说道: "汪海洋,你就别在演戏了。广州所有的公用电话都坏了吗?是不是我刚侍候完了宋小丽做月子,下个月又得飞到广州侍候艾什么玛了,你也别回家了,我们直接民政局见。我一辈子都懒得见你!"
汪海洋在电话那头急叫,"老婆你别听宋小丽胡说八道,谁让你陪她上医院来着,谁知道她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杜若怒到: "汪洋海是男人敢做敢当,别在让我恨你时还看不起你,这婚我和你离定了。" 杜若到底也没和汪洋海离成婚,汪海洋在回家途中因车祸成了植物人。
海棠看着一只大包裹发愁,只好叫了出租车花十块钱到了杜若家楼下,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一大袋核桃弄上四楼。海棠打开杜若家的门,杜若家里除了汪海洋的卧室,客厅厨房里哪里藏着根针海棠都知道。她洗了洗手,给汪海洋做午饭。用一小把米和煮熟的瘦肉,红萝卜丁及土豆丁,放入豆浆机里打碎煮熟,然后盛到碗里凉着,根据杜若吩咐,在用果汁机给汪海洋打了一杯橙汁。
海棠一手抬着碗,一手推开汪海洋的房间。一股久病之人特有的气味迎面朴来,海棠强忍胃中的极度不适,放下碗后,打开了窗子。汪海洋像个木头刻出的雕像,英俊的脸庞依旧轮廓分明。却因缺少光照而显得白里透青。这曾经令多少女人痴迷的男人,如今却只是一俱一息尚存的躯体。
上天,你是公平的,有多少荣耀就得受多少诽谤,享多少福,就得受多少罪。比如当初,有很多女同学妒忌杜若嫁给才貌双绝的江海洋,连她自己都曾羡慕过杜若。可是如今,谁人见过杜若的苦。每天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病人,靠着回忆曾经的美好自我安慰。美好的爱情变成了偿还不清的义务和责任!
海棠突然觉得,杜若比自己更可怜。石少溪背叛了自己,他们可以斗气,吵架,可以互相给对方脸色看。如果她愿意可以和好,可以冰释前嫌。但是杜若永远只能面对一俱毫无生机的躯壳,连想吵个架的机会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