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0年12月7日,第168次实验
实验取得突破性进展,罗克A1养殖区的最后一只小鼠在开拓性搭载极光芯片与微缩核能心脏后数据合格,体征稳定。为了纪念轻生的饲养员罗克和它的200只前辈,我将它命名为罗克001。
它快醒过来了,我得去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好痛……好痛……”
*连接雾化阵痛
医疗舱里的瘦小家伙,皮毛是早餐燕麦片的颜色。直到它起身环顾四周,将目光直直对上我,我才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来。我没想到它能苏醒,成功总来自意料之外。
“我很抱歉……弄脏了这里。”小小的老鼠环顾四周的血迹,耳朵贴到毛发里。
“不用感到抱歉小可爱!你是奇迹!你成就了我!”我喜不自胜,它的智力和性格也超出了我的预期。
“抱歉,请问您是……”
“我叫金,我创造了你!你可以叫我……额…博士。”母亲这个称呼被我咽了回去,相对平等的关系更利于项目进行。
“好的,博士。”
“对了,你的名字是罗克001。”
“罗克……么。”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博士。”
“那就好,那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养伤!你之后的每一次呼吸都将成为历史!”
2390年12月10日,罗克001生活记录
蝾螈基因真是世界瑰宝!全身器官骨骼换了个遍的小鼠在72小时内便恢复了健康。当然实验也并非一帆风顺,小鼠的自我意识远超我的预期。不过它也只是拒绝我在书桌上给它搭建的迷你卧室,并希望住在曾经的笼舍里。
从养殖区私拿笼舍是违规行为,不过A1养殖区本身就是为此实验而生的。现在里面没有小鼠也没有饲养员,本质上与仓库无异,就当是最后为实验尽一份力吧!
走廊最尽头小鼠住过的笼舍不见了,本来抱了一个其它的充数,但在路过饲养员宿舍时发现了。笼子顶部有轻微变形,毕竟被成年男性踩踏又踢翻,不知道这恋旧的小老鼠看到后会不会感到悲伤。
我将小床放进笼舍里,小鼠终于愿意上床睡觉。裹着被子的小鼠非常可爱,我的心里也填进一些毛茸茸的情感。
被子里的小鼠并无安眠,化作梦境的回忆不停抽动闪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应该参加这个项目的……这和她说的不一样!”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们不再痛苦,让你们安息……”
“躲起来小家伙,无论如何也不要出现在人类面前!”
“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昏暗的红光与挣扎后陷入寂静的人类,躲在缝隙里的小鼠大脑一片空白。它将脑袋洗了又洗,人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早知道实验鼠消耗这么快,就多征用一个养殖区了。”
“哔——检测到鼠形生物”
“饲养员罗克的宿舍里吗?实验鼠都敢弄丢也该自杀了。”
“抓住它!”
小鼠不停抽搐,监测系统却显示一切正常。我放心不下,用手指唤醒了小鼠。
“你还好吗,罗克001?”
“我很好,博士。”
“真的吗,你一直在抽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吧……想要一起吃早餐吗?”
“好的,博士。”
用餐期间它提出要提前参加训练,理由是想在它短暂的寿命里为我和实验做更多事。它的友善和礼貌让我快忘记了创造它的初衷——更敏捷成本更低的超级战士,好在它还记得。我欣然同意了它的提议,虽然对它还有些疑虑,可我从不怀疑它对我的爱。
2391年1月12日,喔我想我的小耗子
或许是失去才懂得珍惜,我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他。罗克的训练数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短短一个月他便能熟练操控迷你战斗机甲!他是个天生的战争天才!
我获得了公开嘉奖和天文数字般的研究经费,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比起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战斗机甲,我更希望罗克能每天陪我吃早餐。
今天他的训练告一段落,我要赋予它更强的身体机能,和一个身份。
“罗克,欢迎回家!我做了鱼,希望你喜欢。”
“谢谢您,博士。”
“叫我金就好,你也不希望我叫你士官吧?”
“我没关系的,博士。”
“好吧你这小顽固,晚饭后想出门走走吗?”
“好的博士,但我不知道该去哪,我从没离开过实验室。”
“我带你到废弃工厂吧!出实验室只要五分钟路程,当我感到疲惫时就会去那里看夕阳。”
“好的博士。”
罗克趴在我的肩头,随我一同爬上厂房的天台。人造太阳在我们眼前渐渐黯淡,恰如其分的嫣红。多么适合情人的颜色!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罗克,他坐在天台的边缘,不知在思索什么。他做了发型,一丝不苟的背头,飞行夹克的铆钉闪闪发亮。我的脑海不断闪回他第一次穿衣,第一次用餐具吃饭,第一次阅读和欣赏音乐的场景。原来我对他的爱意并非突然萌生,而是在第一次见面就在心里扎了根。
“现在越来越多人和自己的人工智能在一起了。”我双颊发烫,从未有过的焦灼紧张。
“那真不错,博士。”罗克没有任何情绪。
“你之后和我……要不要在一起?”命令在嘴里转了个弯,成了问句。尊重往往会有更棒的结果。
“抱歉博士,我只是一只实验鼠。我很快就会死掉,陪不了您多久。”
“你……你说什么?”我震惊到无以复加,不敢相信他居然违背我的意愿。毕竟以他的智力,不该将我的问句理解为问句。
“抱歉博士,刚接到加训任务,我得先走了。”
我回过神时,他已登上无人机,快速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他总归是一只小鼠,没法快速理解人类复杂而热烈的爱意。慢慢来吧!反正,他是我的,这点永远不会变。